第75章 落花意谁人知 三
张行放下手中的滚筒，往后连退散步，“我觉得我刷墙的本事如何？”
卫晓宇手握着毛刷突然出手，在张行脸上抹了一把，他登时成了戏文里的白脸曹操。张行“哈哈”一笑，自己手上的石膏还没干，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他一个健步，搂住卫晓宇的双肩，右手五指一张，直奔对方的小脸蛋而来。
“这下扯平了，我成了曹操，你成了日本艺妓，看起来还是你帅气。”张行赶紧又是连退好几步，生怕卫晓宇重新攻过来。
“你看你这是作死，不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说完，卫晓宇给自己的双手重新上“料”，打算给张行来一个“空袭”。
“咚咚咚”，有人敲门。
张行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小声地说：“一定是刷墙的老邢来了，你看我手势，我一开门，你就把你手上的石膏抹他脸上。记得，一定要快！”卫晓宇坏坏地偷笑着，点头表示同意。
张行左手抓住门把手，嘴上轻轻念着“一、二、三”，稍微一使力便将大门洞开，卫晓宇瞅准机会，飞快上前，将手里的石膏全糊到对方脸上，吓得对方惊喊不止。
卫晓宇一听声音就知道自己糊错人了，定睛一看，那人居然是江春柔，“对不起啊春柔姐，我还以为是老邢呢！我找个毛巾给你擦擦——”江春柔一摆手，自己掏出纸巾就手擦了起来，“不用了，晓宇，我自己擦擦就行了。”
张行也是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惊，呆在在原地，竟然忘记说话了。江春柔展颜一笑，“张行，我们找你有事。”
“你们，不就是你一个吗？”张行话未说完，只听得江春柔身后颤巍巍地走来一个人，是万秀琼。
“老太太，你怎么来了？”张行先是一惊，随即清醒过来，刚才招呼卫晓宇上茶。
万秀琼的精神状态并不好，一段时间不见，张行感觉到老太太苍老了不少，以前微眯着的眼里透射出的是精明和锐利，现如今只剩下黯然神伤。张行赶紧上前，扶住万秀琼的右臂，“老太太，快请坐。”
万秀琼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这地方不错，杯莫停的名字取得也好，张行你还是想法多啊，宁当鸡头，不做凤尾。”
卫晓宇将茶奉上，笑盈盈道：“老太太，请喝茶。”
万秀琼将茶接过来，转手就搁在了桌子上，抬起双手将张行的左手紧紧握住，“听说那个聂小七伏法了，真是大好事一桩！坏人就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我已经老了，真心受不了打击了。”
张行一时间不知所措，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想要做什么，只好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江春柔，希望她能说点什么。江春柔摇摇头，没有说话。
“子善一早就警察带走了，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再也没有脱身的余地了。张行啊，我们曲家对不住你，害你白白丢了工作不算，还差点害了你的命！苍天可鉴，如果用我这把老骨头换子善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死十次又有何妨呢。”
“老太太你千万别这么说，我从来没怪过您，再说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嘛，您有事尽管吩咐，晚辈一定照办！”张行一下子急了，他一向见不到女人在他面前哭泣，更何况已经年近六旬的老太太。
江春柔沉了一口气，“让我来说吧，张行，今天一大早警察就把曲子善带走了，还要求我们三个去警局录口供。”
张行点头，“我也收到了通知，说是让我下午去城南分局录口供，这会时间还不到，所以我就到杯莫停来做事了。”
“老太太的意思是...是让我们录口供的时候，给曲子善说点好话。”
“说好话？那...那应该说什么？”
“就说我们根本没见过聂小七，也不知道他说的那些事，总之就是做——”
“总之就是做假口供，是吧？”
江春柔无奈地点点头。
张行心中顿时百感杂陈，如果老太太不来求他，自然到了警局有什么说什么，但现在老太太亲自来求自己，声泪俱下的样子实在令人心疼，到底自己该怎么办……他一时半会下不了决心，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
“春漫呢？”张行突然问道。
江春柔摇摇头，“我们一早就打电话找她，电话关机了，打电话给刀子更，打通了倒是打通了，就是没人接。然后我们又去了他们家，邻居说他们俩一大早就出了门。这会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
“你们这样做不公平！”卫晓宇突然大声说道。
大家顿时一怔，转过头去看卫晓宇。卫晓宇却一点都不惧，凛然说道：“你们这样做对我老大非常非常的不公平！”
江春柔轻声说道：“我们...我们会补偿的。”
“补偿？你们能补偿什么？”卫晓宇的嗓子顿时大了起来。
“晓宇，不可造次。”张行轻轻地说道。
“我今天偏就要说了！”卫晓宇没有理会张行，直接走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其实我们一直很尊敬您老人家，但是不代表我们要放弃自己的原则。张行这个大傻瓜一开始在千轩干得好好的，事业和前程一帆风顺，结果被您的宝贝曲大少爷陷害，丢了工作，在设计圈子里混不下去。好吧，去了你们山河地产，做事兢兢业业，无论是做市场部的经理，还是做第一副总，那件事不是做得妥妥当当的，老太太你知道吗？那一段时间他从来没有准时下班过，哪一天不是加班到深夜！结果呢？结果就是被你们开除！这些我都不想再提了，但是这次，曲大少爷□□，差点害我老大命丧山洞！他没找你们曲家算账就已经不错了，你这会还让他去录假口供！你不知道录假口供是犯法的事吗？情节严重的要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一口气说完，卫晓宇冷哼一声，扭开房门就抢了出去，只留下屋里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
隔了许久，万秀琼叹道：“这小妮子句句都是实话，我无话可说。唉，要怪就怪子善这孩子不学好，老爷子已经是心脏病晚期，今年说没有就没有了，春柔，这消息千万千万不要让老头子知道，知道不？”
万秀琼转过头对张行一笑，“我这个老婆子打扰你了，张行你好好干，有空来江树湾陪我说说话。我们走吧，春柔。”
“且慢。”
张行两手张开，拦在她们前面，“事情也许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糟，只要我们统一口径，我再找律师跟聂小七通通气，一方面可以给聂小七减刑，另一方面也可以让曲子善脱罪。事在人为，我现在就去找律师！”
“那...那怎么好呢。”老太太颤巍巍地拉住张行，但脸上却有了掩饰不住的欣慰。
“不用了！”
外面突然抢进来两个人，张行忍不住发出“咦”的一声。
“你们俩去哪了？我们找了你半天，春漫快过来，老太太有话对你说。”江春柔跑过来，拉着万春漫的手，走到万秀琼面前。
“来不及了。”万春漫大声说道。
“什么来不及了。”江春柔问道。
刀子更走上前，“我们上午去了城南分局，已经录完口供，你们现在说的这些，都晚了，不用再白费功夫了。”
万秀琼睁大着眼睛，“春漫，你就这么不喜欢子善，他好歹也是你的亲戚啊。你做事之前就不能跟我们通通气，实在是太顽劣了！”
万春漫撇撇嘴，冷冷笑道：“姑婆你还不知道吧！你这个宝贝儿子，在我回到临海的第一天晚上，把我堵在洗手间想要□□我！如果不是春柔姐及时赶来，只怕我这辈子都毁了！还有，他把我所在黑乎乎的山洞里，害我遭受平生最大的耻辱，害我差点没了小命，害春柔姐和张行差点没了小命，这些种种恶行，是可忍孰不可忍。”
江春柔又是一叹，“春漫，话虽如此，但是...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刀子更冷笑道：“有什么不好的，我百分之百同意春漫的话。以德可以报怨，但以德不可以报恶！曲子善是老太太您的宝贝儿子不错，但是春漫、春柔和张行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您的儿子是宝贝，但我们这几个就不是宝贝了？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目前并没有闹出人命官司，曲子善最多也就关个五六年，在监狱里面好好地接收一下教育，比您老在这里不停地为他脱罪好千倍万倍，那才是真正地改邪归正啊。”
张行一看众人，低声叹道：“老太太，其实刀子说的未尝没有道理，也许他真的该接受一下真正的教育了。此时此刻，就算我们想录假口供也做不到了，不如好好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尤其是怎么瞒过老爷子。”
万秀琼许久才说道：“也罢，也罢，这是他的天命啊。老爷子的事情，你们都不用插手了，我自己处理就行了。春柔，扶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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