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后来

　　饶安冉卸下所有伪装，像终于筋疲力尽，瘫软地被他抱着只觉得眼皮好重，好想睡。

　　“睡吧。”吴恙温柔地把手放在她的眼睛上，他手心的温度一如既往的温暖。这些日子她单独一个人的时候，不知道偷偷流了多少眼泪，眼睛已经习惯了酸涩敏感，突然陷入深深的温热，还有些不适应。吴恙厚实的手掌隔着薄的眼皮，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眼珠轻微的颤抖，心里一阵酸楚和愧疚。安冉，我不在你身边，你究竟为我流了多少眼泪？

　　对不起。吴恙垂下眼帘。

　　我说过要保护你，不让你伤心的，可是到头来没想到让你流泪最多的人，还是我。

　　“睡吧。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不会再走了。”吴恙想把她放到床上去，可是饶安冉死死抓住他的袖口，秀丽的眉头拧得紧紧的，不要离开他。

　　“好好好，咱们就在这里。”吴恙现在极尽宠溺，巴不得把她想要的都给她，区区这个要求怎么会不满足，于是他就抱着她坐在沙发上，给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她安稳的睡去。饶安冉真的是累极了，被他熟悉温热的气息环绕着，很快就沉沉睡去。吴恙细细描摹着她的脸庞，眼睛闭着，但睫毛上还粘连着颗颗晶莹的泪珠，随着她平稳的呼吸微微颤抖，像轻轻抖动的蝉翼，让人想去呵护。鼻子红红的，应该是因为不停的抽泣吧，他可以想见，那闭上的眼睛因为眼泪的浸泡应是怎样的红肿。这张脸，怎么看都难逃狼狈之感。

　　这狼狈都是因为你，吴恙。

　　吴恙看着她，他的一走了之带给她的伤害，都清清楚楚地写在她的脸上，她的坚强与勇敢也都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这些伤痕是他给的，他的心不可自抑地揪起来。

　　在饶安冉熟睡的时候，宋昔在客厅拿了一本书翻阅，这时门突然打开了。看到来人，他手指有一瞬间的紧绷，但也只是一瞬，他的神情就已恢复如常。他微笑地合上书本，放在一边，站起来像来人深深鞠了一躬，优雅高贵，是一个标准的英伦绅士，喊了一句“爷爷。”

　　“来了。”吴老爷子像是早知道他会来，字里行间没有丝毫的诧异。宋昔一直鞠躬，直到老爷子走到他面前，才把腰直起来。老爷子气场强大，可宋昔没有因为感到压迫而失礼。老爷子看他一眼，然后没有停留，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让那丫头一会到我书房里来。”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没有颓废虚弱之感，似乎时光老人也没能在老爷子身上刻下什么明显的印记，除了那一头银发，他依旧是声如洪钟，走路矫健。

　　宋昔皱皱眉，不知道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出于尊重，他还是弯下腰，送老爷子离开，回答到“是。”

　　饶安冉睡得很安稳，但是她有点认床的毛病，所以没一会就醒了。

　　“醒了？”

　　“恩。”饶安冉看着自己这些天里一直牵挂的人，现在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真好，他现在就在这里。他在身边的踏实感，是什么都比不来的。

　　“要不要吃点东西？”饶安冉坐起身，吴恙问她。正巧敲门声恰到好处地响起。

　　“进。”

　　进来的人是宋昔。两人视线相交，吴恙先是一愣，继而了然一笑。都被高兴冲昏了头了，都忘了如果不是宋昔，他也不可能见到安冉。可门口那人显然没有什么笑的表情，宋昔开门见山“老爷子让安冉过去一趟。一个人。”

　　“知道了。”吴恙没什么吃惊的，该来的总是要来。他拉住饶安冉的手，柔声说道“我爷爷想见见你。别怕。”“我不怕。”出乎他意料，饶安冉没有预想中的无措，而是像已做好准备一样，他又一次看到的，是她的勇敢。吴恙和她一起来到书房门外，吴恙想陪着她进去，却被她拦住了。她来之前就已经知道，老爷子的命令在这个家族是任何人都无法违抗的，既然宋昔刻意强调，是要见她一个人，那就只能是她一个人。虽然先前想过，可能是这样，可是当真的站在这里时，从心底最深处升起的压迫感还是没有办法控制。打开这扇门，就意味着接受一个完全未知的未来，不知道结局是喜是悲。饶安冉站在门口，两只手攥在紧紧攥在一起，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纷乱的思绪。吴恙从后面环抱住她，凑在她耳边做出轻声却有力地承诺“别怕，我在。”

　　他在，他在。

　　只要这句话，她就无所畏惧。她不远万里过来，只为找回他，现在最后一道关卡就摆在面前，怎么可能不进去。已经没有了退路。

　　她笑着点点头。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一个人站在窗边，极目远眺。背影像极了吴恙，孤寂清冷，但是却带了一股吴恙没有的沧桑，如果不是那一头银发，饶安冉几乎要以为，那个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听到门响，他扭过头来。饶安冉把门关上，连带着把吴恙关切的目光关在门外。她乖乖地冲老爷子鞠了一躬，和见到每一个长辈时一样，一样的尊敬。她不知道该喊什么，于是就喊了一句“爷爷好。”老爷子一半身体融入窗帘的阴影里，没什么表情“坐吧”，给她指了办公桌对面的的那把椅子。饶安冉冲他礼貌地点点头，然后坐好。

　　“你就是饶安冉？”

　　“恩。”

　　老爷子慢慢踱步，从床边走到办公桌前，靠在椅子旁边的桌边。房间里的压迫感真的丝毫没有减弱，但是饶安冉还是迟疑着对上他的眼睛。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跟人讲话一定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才算礼貌，何况对方还是长辈。所以尽管她很紧张，但还是强迫自己勇敢一点。

　　“为什么要来找吴恙？他已经不喜欢你了。”老爷子说话一针见血，似乎在刻意戳她的痛处。

　　“因为我不信。”饶安冉笑了，笑得很自信，笑得很满足。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连一件确信的事情都没有，曾经她也是，可是和他在一起之后，她就有了，唯独吴恙不会离开她这件事，是她有绝对把握的。

　　“为什么不信？”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就这么固执。”她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你特意从中国过来，就不怕无功而返？”

　　“不怕啊，因为对象是他，而我，相信他。”饶安冉的笑容继续扩大，那是只有绝对信任，才能拥有的踏实的笑容。吴老爷子有一瞬间的恍惚，这种表情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看过了。

　　……

　　过了很久，饶安冉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从房间走出来。出来就一头扑进一直等候在门外吴恙怀里“走吧，爷爷同意了。”她声音闷闷的，似乎也带着轻微的抽泣。吴恙摸摸她的头发，什么也没有问。

　　很快，吴恙，宋昔和饶安冉就启程回国了。飞机上，饶安冉靠在吴恙胸膛上，看着他熟睡的样子，不断回想起爷爷的话。

　　“吴恙这孩子其实很苦，外人看来，他什么都有，应该是高枕无忧的大少爷，可是普通人应该得到的东西，他都没有得到，甚至连母爱和父爱都如此。我不能把他交给一个不值得的女孩子，我毫不夸张，我的孙子，他足够优秀，应该得到最好的爱情。”

　　饶安冉紧紧抓着衣角，等着下文。

　　老爷子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丫头，我把他喊回来，就是为了看看你值不值得。对不起。”

　　老爷子在向她道歉！紧接着起身向她微微弯下身子。饶安冉一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惯性差点把椅子带倒。正想去扶，吴老爷子冲她摆摆手，然后直起身。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这种带有怀疑的试探都是不对的，我因此向你道歉。可是……”饶安冉呼吸一窒，不知道转折下面会是怎样的结局。

　　看到她这幅样子，老爷子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胡须飘飘，像极了睿智的仙人“幸好，你也值得。”

　　收起回忆，饶安冉抬头看向他好看的下巴，吴恙，我从不曾想过，在没有我的时候，你居然受过那么多苦，你的孤独和寂寞都是我不懂的。不过没关系，我会给你我全部的爱，带你看尽世间最美好的一切，我们会有最温暖的未来。想到这里，她的眼睛一阵酸涩。

　　“怎么了？”吴恙感受到一颗脑袋不安定地扭动，悠悠转醒。揉揉她的头发，柔声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爱你，好爱你。”饶安冉低着头红着脸向他□□裸地告白。说完就把脸深深埋进他宽厚的胸膛里。

　　吴恙一怔，意识到是她的告白之后，笑着继续揉她的一头碎发，淡淡地应了一声“恩。”

　　这一刻，世界静好，缠绵悠长。就这样在一起一辈子吧。这两人都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安心地享受心中满溢的美好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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