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丑颜
白绡独自坐在城郊的破庙中，她搓了搓被风吹的有些凉了的手，仔细的关注着破庙周围的一切。一阵脚步声传来，风变得更加的阴冷，就连月亮也被乌云遮蔽。
“白姑娘果然是一个人来的，还真是守约呀！”树后缓缓走出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黑色的面纱将她的脸遮的严严实实。
白绡没有回答，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顾清芷怀中的古琴上。
那是把青黑色的古琴，一根根琴弦在这夜色中散发出银色的光泽，琴身雕刻的凤凰，惟妙惟肖，展开的翅膀仿若会动一般，就连凤尾的一根根羽毛都刻画的无比清晰。
白绡喃喃说道：“原来这就是凤尾琴，果然不似凡品。”
顾清芷看见白绡紧盯着她怀中的琴，轻笑着说：“白姑娘这是看什么呢？也不理会小女子，是觉得小女子的面纱不好看吗，不如我摘下面纱，让白姑娘好好看看如何呀？”
说着她用手摘掉面纱，白绡这才看清顾清芷的真实面目。
那面纱下竟是这样的一张脸，暗红色的皮肉上布满了黑色的伤疤，用黑色炭笔画的眉毛像两条虫子一般，弯曲地趴在凹凸不平的脸上。这种样子，饶是白绡也忍不住别过脸去。
白绡如此反应，顾清芷也不恼，反而咧开她那早已看不出形状的嘴唇，说道：“看来是吓着白姑娘了呢，是小女子的不是，小女子在这儿给白姑娘赔罪了。”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白绡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
顾清芷有一双一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只看这双眼睛，就能让人想到这眼睛的主人应是多么的美貌。
“看来白姑娘是想听故事了，也好，反正时间还早。”顾清芷慢慢的带回面纱，双眼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她席地而坐，轻抚着腿上的古琴，淡淡的说：“还是第一次有人想要听我的故事呢，也不知我该从何说起？”
一阵阵琴声响起，如流水般轻灵，似春风般和煦，将白绡带入顾清芷内心深处的记忆。
在顾清芷的记忆里，白绡看见了她的故事。
那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故事。
生在一个富庶家庭的顾清芷，虽过的不是多么锦衣玉食、钟鸣鼎食的奢侈生活，却也是生活得无忧无虑。
可在她五岁时，家中却突遭变故，外出经商的父亲被一伙强盗残忍杀害，货物也被洗劫一空。
噩耗传来，本就羸弱的母亲承受不住这种打击也撒手人寰，只留下年幼的顾清芷面对一群要账的雇主和冷漠的亲戚。
可怜顾清芷小小年纪就尝遍了寄人篱下的苦楚，辗转多地来到了庆城的舅舅家。
白绡只是看着这些在眼前这些昏暗的画面，就能感受到顾清芷内心的彷徨和无助，但她还不知道，这仅仅是顾清芷噩梦的开始。
“江沅表哥，你等等我！”
“嘿嘿，清芷妹妹，你若是追上我，我就给你做风筝。”
孩童嬉戏的声音把白绡的思绪拉回了故事，身穿淡粉色衣裙的女孩开心的朝前面不远处的男孩跑着，她笑得那么开心，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那种生活。
“那应该就是年少时的顾清芷和江沅了吧，他们感情看着真好”白绡想道。
“诶呀！”‘扑通’一声女孩摔倒在地，男孩连忙跑过来问道：“清芷妹妹你没事吧。”
“哈哈，抓到你了！”女孩抓住男孩的衣袖，笑嘻嘻地说：“江沅哥哥，你得给我做风筝了。”
男孩这才发现自己被女孩骗了，哭笑不得的说：“你呀，机灵都用到这了。”
“我不管，反正你答应我的。”女孩噘着嘴说
“好好好，我给你做就是了，快起来啦，娘叫我们去吃糕点呢。”说完拉起女孩，朝正厅走去。
看到这白绡才明白江沅在顾清芷心中的位置，在她昏暗的记忆里，江沅的出现就像是一束耀眼的阳光，冲破层层迷雾，给她带来了生命的希望。
在冷漠的江府度过的每一天，都因为有江沅的陪伴而变得温暖，可是这种美好的时间却总是十分短暂。
“老爷不好啦！”顾清芷的丫鬟小玉急忙跑进了江县令的书房，哭着说道：“表小姐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真是不成体统。”江县令训斥了小玉后又说：“她能有什么大事，也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
“真的出事了，老爷”小玉边哭边说：“今儿一早，奴婢去伺候表小姐梳妆，就听见表小姐说脸上疼。奴婢一看，这才发现表小姐的脸又红又肿，这才跑来告诉老爷。”
“那就去找大夫，跑来与我说有什么用，快走快走，别在这里妨碍我做事。”江县令听后不仅没有半点关心，还连连摆手赶小玉离开。
小玉只好离开，表小姐早就看过大夫，可大夫说，表小姐是中了毒才会变成这样，只有用人参做药引才能治好她的脸。
可她们哪里有人参，小玉想起来老爷那里就有一株人参，才跑去江县令面前想求得一点人参给顾清芷治病，哪成想话还没说完就被赶了回来。
“表小姐，是小玉没有用，没能向老爷求来人参，您责罚小玉吧。”
“咳咳，这不怪你，我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哪里配用人参。”顾清芷拍着小玉的手说：“你起来吧，我不会怪你的，在这江府中除了表哥，也只有你是真心待我了。”
“对还有少爷呢，少爷知道了一定会救您的，小玉这就去找少爷。”小玉说着就要朝门外走去。
“算了，小玉”顾清芷却伸手拽住小玉的衣襟，“表哥现在不在江府，你找不到他的，再说就算找到了他，又能如何，舅舅还是不会把人参给我的，不过是平白让表哥担心罢了。”
“那您怎么办呀？”
“就这么挺着吧，总会过去的。”顾清芷说完就沉沉的睡了过去，房间里只剩下小玉的哭泣声。
“这就结束了吗？”白绡看着面前一片黑暗的画面喃喃说道。
像是回应白绡一般，黑暗重新褪去，一幅幅画面再次出现在白绡眼前，只是这些画面不仅昏暗，更是没有半点颜色，看得人更加压抑。
中了毒的顾清芷也不知经历了多少痛苦，竟生生地熬了过来，只是她的脸却再也回不到当初那副模样。
从那之后，顾清芷不仅无时无刻不带着面纱，还整日闭门不出。出门回来的江沅得知顾清芷变成了这副模样，与江县令大吵一架后再次离家远游。
江县令因此迁怒顾清芷，以她的脸冲撞了贵人为由，将她赶到府中最偏远的角落。
顾清芷就在那个破旧的房间里度过了一年又一年，成为庆城百姓口中的丑女，江家三姐妹嘲笑取乐的对象。
“诶呀，大姐我怎么觉得近日像是变丑了一些，这可如何是好呀？”江乐心说道
“三妹你就别妄自菲薄了，若是你都觉得自己丑，可让某些人怎么活呀！”江乐容轻笑着说。
“哼，有些人还真是脸皮厚，我若是长成那副模样，早一死了之了，省的在这碍别人的眼。”江乐心朝顾清芷房间大声说着。
“表小姐您别生气，大小姐她们不是有意的。”小玉担忧的看着顾清芷，生怕她因江乐心的话寻了短见。
“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在意的。”顾清芷缓缓地说，她的语气缓慢而坚定，“表哥说让我等他回来，他会找到治好我的办法的，我相信他。”
可是江家就连这点希望都不给顾清芷，江县令突然宣布江沅将要与城内富商的女儿成亲，这个消息成了压垮顾清芷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内心从此彻底变得黑暗。
“再后来呢？”白绡问道，她没想到顾清芷竟然经历了这些，这些回忆她就这是看着都觉得可怕。
“后来？”顾清芷的声音在白绡耳边响起，“后来，我遇到了一个贵人，他给了我这把琴，还告诉我，只要在每个月的十五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九个月后我就能恢复以前的容貌。”
“那为何是她们？”
“那些女子都是在我毁容后嘲笑过我的，就像那个珍儿，站在我窗前明目张胆的嘲讽，还诅咒唯一肯帮我说话的玉珠，我当然不会放过她。哈哈哈，就算她们没毁容又怎么样，还不是死在我手里。”顾清芷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白绡看着她，叹了口气说：“也许她们都有对不起你，那小玉呢，你为什么连她也不放过？”
“你别和我提那个贱人，”顾清芷听到白绡提起小玉突然变得十分激动，“若不是她禁不住诱惑，被江乐心用几钱银子收买，在我的饭菜里下了毒，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这世上我最不能放过的人就是她和江乐心，”顾清芷咬牙切齿地说，而后她又看着白绡笑道：“但是她们现在已经死了，那些嘲笑我的人都死了，哈哈哈哈，都死了．．．”
白绡看着面前已经近乎疯狂的顾清芷，还想问些什么，“那老道的死．．．”
“故事已经听完了，还有什么问题就到阴曹地府去问吧，只要再杀了你，我就能重新变回以前的样子，就能和江沅哥哥永远在一起了。”顾清芷却不再回答白绡的问题，她重新弹起凤尾琴，一阵阵诡异的琴声响起，白绡身边出现一层层白雾将她紧紧包围。
“就在你的梦里死去吧，我最后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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