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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险露行踪


  希尔顿的总统套房里,徐行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光滑细致如白玉一般,修长的手指并立如刀又轻轻合起。

  徐行轻轻叹了口气,心忖道:这是自己三个月来第一次杀人,过程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就像呼吸一样正常,却没有做到无迹可循,比如说自己也许在一个人的手臂上留下了半个指纹,一路走来留下了至少一百个脚印,而且那里至少有二十个人隐隐约约地记得起自己的外貌,提着一个黑包,也知道自己和一个醉鬼在一起,特别是这个醉鬼还比较有名,还有那个多事的汤姆,......

  “最坏的情况是,那群正在跳街舞的家伙个个正气凛然而眼力十足,他们看到死了人后马上积极主动地配合警方工作,七嘴八舌地把自己的相貌说个八九不离十,这个城市里的警察工作效率够高,立刻全城动员电视广播一起上,让出租车公司和酒店报告自己的行踪,汤姆听到广播后立刻通知警方,那个叫杰森的大堂经理已经带着警察从救生走道摸了上来,……那自己马上应该从窗子跳出去!”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那群跳街舞的家伙一哄而散三天不敢出门,警察迟迟才到而当地黑社会已经决定自己动手报仇血恨,然后他们发现这个城市到处都是穿黑风衣戴墨镜的家伙,白天晚上的醉鬼更是不计其数,而那个叫基努的大明星醒来后打死也不承认自己会喝醉在小巷子里,一段时间之后这两个死人被这个世界忘得一干二净,……”

  “前一种情况通常会出现在中国大陆或是北朝鲜之类的地方,而后一种在俄罗斯墨西哥或是哥伦比亚之类的地方,……”

  “纽约嘛,应该在两者之间,就算警察运气好,找到自己至少要六天,而他们根本什么证据都没有,除非自己的手上和衣袖上有那两个家伙的血迹,应该不会有,可惜自己不能抛头露面,更不能上法庭,现在那里一定有不少的警察!”

  徐行冷冷地想着,接着微微笑了起来,这种小麻烦对于黑杀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活动总会留下一些痕迹,就像大海中的朵朵浪花,但有多少人知道把那些有用的浪花串在一起拼成一副完整故事呢?而且只要用一些小小的手段,这些痕迹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海里的浪花消失得那么快,......

  徐行的耳朵突然听到了一丝轻微的鼾声,他皱起了眉头,鼾声是从走道那一头一号房边上的保镖房里传出来的,难道这个房间有人已经住了,为什么自己一直没有听到人声,难道是定时启动的放音设备,要不是无线或有线的收放器,......

  徐行迅速地来到保镖房前,冷冷地盯着紧闭的房门,静静听着里面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鼾声,除了这个鼾声之外,徐行只听到一丝心跳和淡淡的呼吸声,这足以说明这里面有个生物正在睡觉,是人是狗那就难说了!

  猜到这一点其实不难,难的是猜到为什么有人会无聊到做这样的事。徐行想了想,微微一笑,走回到窗前重新看起海景来。

  鼾声开始大了起来,徐行反而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的马爹利,慢慢地喝了起来。

  大约过了小半个钟头,鼾声突然停了下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房里响起:“你喝够了没有?”是老方的声音。

  徐行轻声笑了笑,说道:“没有,你睡够了没有?”

  “我当然睡够了!”老方沙哑的声音里藏着按压不住的愤怒,保镖的房间门突然打开,一个金色短发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熨得很妥帖的白色衬衣,领口袖口镶了金边,金边上织有名字的首字母,蓝色的细条纹布套装一定是布鲁克斯兄弟名牌货,配上一条深蓝色领带,再配上一双锃亮的黑色巴尼牌皮鞋,老方浑身上下一副成功投资银行家的模样和派头。

  虽然他仿佛是刚刚从油画中走下来的活生生的华尔街银行家,可是显然他正经受着市场的无情打压,因为他的面色阴沉得就像暴雨将至的天空,嘴里冷冰冰地说道:“你是怎么搞的,一来就惹出这么多事!”

  “什么事?”徐行轻轻呡了一口马爹利,闭上了眼睛,对于老方以这样的形态出现他一点都不奇怪。

  “你自己知道!”老方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我不是说你不能做,我是说你为什么故意那么多事?”

  “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的?”徐行脸露微笑道。

  “我当然知道,你不必问我为什么!”老方轻轻哼了一声。

  “你既然知道我会在哪里,那么你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怎么处理了!”徐行又轻轻笑了起来,那些虽然会是麻烦,但不会是他的麻烦,而是老方的,谁让他是徐行的联络人呢!

  老方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他走到吧台前拿起一只水晶瓶,开始给自己倒酒,直接往喉咙里倒。

  老方把洒瓶放下,水晶瓶里面只剩下一半的红色液体了,不过这半瓶酒的作用还真不小,他好像已经回复了原来的平静,淡淡地说道:“你就不能低调一点么?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个道理应该不用我来说吧!”

  听到老方的话,徐行心里哑然失笑,自己满手鲜血杀人如麻,这一生只怕和这志向高洁没有什么关系了,但在老方眼里,也许自己就算捡个钱包交公可能都会被当成雷锋看待。

  徐行耸耸肩,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随口问老方:“你为什么偷偷躲在这里?”

  “我定的房间为什么我不能住,难道有钱就不应该节约了?”老方又拿起水晶瓶,气哼哼地反问。

  “你老是让我住这么好的房间,不是太高调了么?”徐行一把抢过老方手中的酒瓶,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淡淡地讥讽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既然看过李康的《运命论》,这个道理应该也不用我来提醒你吧!”

  老方露出一个怪怪的笑容,伸出一根手指边摇边说:“这是在美国,富人的天堂,你越是过得好,越是看起来有钱,就越没有人来管你!”

  “未必吧!”徐行举起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走回到窗前,看着窗外。

  “你还年轻,听不进老人家的话会吃亏的,要知道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

  “我看你一点都不老。”徐行转过身来展顔笑道。

  “那是!”老方有些得意。

  “我是说心态,会这么说笑话的人通常能保持十多岁的年轻心态。”徐行认真地说道,他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又去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给自己添了一点点。老方注意到那酒在徐行的手中摇着摇着就慢慢地减少了,像是有种无形有力量加速地蒸发着酒液,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你这种喝酒的办法倒是少见。”

  “我又不想喝醉。”徐行看了老方一眼,“你那种拼死也要占便宜的喝法有点不对啊!”

  “我只是看了好酒忍不住,”老方面色尴尬,“要说心态,我看你倒是暮气沉沉七八十岁的样子。”

  或许吧,徐行慢慢看着杯中旋转变幻形态的液体。

  “对了,这次行动大概什么时间结束?”

  徐行抬起头,冲着老方微微一笑:“你不是每天都会看报纸么?”

  老方哑口无言。

  “这些事总是在应该发生的时候发生,在应该结束的时候结束,我们都不应该着急的,不是么?”徐行轻轻眨了眨眼,“因为那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

  “想不到这家伙也挺幽默…”老方低声嘟哝一句,拿起酒瓶给自己灌了一大口。事实上,他想做的是另一些事,可以从中牟利的那种。一只蝴蝶扇动翅膀能引起风暴,一个人死去会带给这个世界什么,这真值得思考。

  “想多赚点钱,比较直接的办法就是参加地下暗盘。”

  老方眼睛一眯,猛地抬起头,就连手中的酒都差点洒出来,如果不是他化了妆,估计可以发觉他苍白的脸色还带着极度的惊恐,这就像是有人在你最不经意地时候说中你最不想为人知的心思,而且是用一种最让你想不到的直接方式,没有半点铺垫与回旋。只是他发现徐行并没有看着他,好像只是不经意地说出那句话。他掩饰地摇着酒液,干笑道:“我怎么摇这酒也不见少。还是直接喝痛快。”说罢仰起头一口气喝干。

  徐行淡淡地笑了起来。

  “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我在网上也查到有些人在开这些赌局,什么都拿来赌,关于马西诺的也有一些,比如他会不会有罪,被判多少年。”

  “这种事很正常,我见得多了。”老方神不守舍地回答。

  “对于马西诺会不会死的赌局一直都有,最近是不是盘口有异动?”

  老方点点头,拿起酒瓶又灌了一大口。

  “敌人还是死了放心,这种赌局其实根本就是一种战局,双方都会使些盘外招。”老方解释道,“我平时也会投一点小注,因为数额太大会引起别人注意。”

  “他们本来手底下就有个大的赌博网络,这种事应该在他们的监控之下吧?”

  “很多时候几个大型赌博集团不会明面上支持这种赌局,但是这样的赌局对他们掌握地下世界会有好处,甚至他们也和各大情报部门也有相应的合作,你猜会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无非是各种重大事件发生的概率吧!”

  “对,那上面真是什么都有,最普通的是各种比赛,足球篮球橄榄球参加的人也最多,也算是半公开的,但有些不太好摆在明面上的,像是中美何时开战,大陆台湾何时打战,美国总统何时遇刺,五角大楼何时遭受恐怖袭击,中情局和FBI最关心的几类事件都在上面找得到,据我所知,每天观察总统当天遇刺盘口是白宫特勤局的必修课。呵呵,不过也有人故意拿着假的盘口信息来晃点他们,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赌局像是地球哪天被外星人入侵这样的,还有很多,你要是有兴趣我就多说一些,总之什么事情都可以拿出做局,也会有人从中得益,做局的人不一定就是下赌的人,但也可能是,这个赌博网络简直就是一个庞大的地下帝国,那上面每天流动的资金量超过几万亿美元,这比美国的外债还多,我简直认为这就是掌握地球权利的影子帝国。记得第一次海湾战争么?关于开战时间就有将近四亿美元的投注,最后有一个猜测最为准确有帐号卷走了三亿美元。有人猜测那就是布什家族自己做的局。”

  “不奇怪,这世界上总有人会比别人懂得多一点,这种情报拿来发一点小财最正常不过了。要是有拿这个世界当轮盘赌的本事,那他发财也是应该。”徐行淡然回答。

  “杀手也是个普通人,也要生活得好一点,我原本就是做情报工作的,天天看着手就开始痒了,所以你看…大家得相互理解,理解万岁嘛!…”老方的话里带上了一点哀求,他说了这么半天,无非就是让徐行能体谅他的苦衷,事实上,他这种行为给组织带来的风险是无形的,或许他只是像所说的只投了一点小注,但这不经意的一个变数又会给整个事情带来多少不可预测的变化呢?谁又敢说一个不恰当的投注就完全不会引起调查人员的注意,正像他开始对徐行的埋怨一样,无论什么样的行为,如果影响了组织,那大概就得有被抹杀的觉悟吧!

  而抹杀他,徐行甚至也不需要提交申请报告,只要有一个合理的原由就好,至于那些有的没的事,自然有人去求证,他还能从地底下跳出来为自己辩白不成?当前情势不由人,自然只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徐行完全不在意他的行为,那这件事就此揭过。

  “马西诺看到自己的生命被做成赌局会怎么想?”徐行突然问道,没有理会老方的话中含义,事实上,他现在最重要的目标是完成任务,在这之前的任何变因都可以被看成注定会发生,他从来不会以为生活像一条直线,马西诺会呆在那一个点等着他去杀,这其中必然会有无数不可测的微小事件发生,眼前很显然就有一件。

  “当然会不爽了,我要是知道自己的命被别人当成赌博的工具绝对不会高兴的。不过我可没有资格成为别人的局,最多就过把手瘾。”老方忍不住还是解释了小半句。

  “给我看一下盘口,我要看下现在的变化。”

  老方拿出电脑来打开一个网站。

  “是博南诺家族的?”

  “是的。”

  徐行微微皱了皱眉。

  “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是博南诺。”

  “只有他们家么?”

  “是的,这是最奇怪的一点,按理说这时候五大家族的人不会再起什么纷争,他们的族长基本都进了监狱,等马西诺进去真就可以开会了。”

  “开什么会,又不是在一个地方。”徐行不以为然,“这些人住哪还不都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里面从警察到犯人上上下下都跟小弟似的服侍着,未必比外面难受多少。”

  “也未必的,要消化安排一个地方也要时间,他们如果知道自己不可避免进监狱就会提早运作自己去的地方,只不过,敌人也会趁机要他们的命,在监狱里,情况实在是过于复杂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权力往往在或明或暗的规则下结合成了扭曲变形的怪物,正像老方所说的,这世界上有一个巨大的地下帝国,政府商业巨头和黑帮是这个帝国的上层建筑,这几十年来,黑帮势力通过对商业与政府的渗透已经基本看不出与那些街头混混的联系,昔日开着车子扫射商店的打手们也可以衣冠楚楚地坐在高楼上品着美酒,谈论着道琼斯指数的走势,而那些坐在白宫里的政客们也会用粗暴的命令来消灭另一个国家的对手。而那个巨大的赌博网络就成了他们吸金与洗钱的工具,这次的扫黑行动从某一方面来说,其实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黑帮混战。

  说来说去,我还只是一个工具。徐行悲哀地想。

  而那个马西诺,只是另一个微不足道的牺牲品,他的死其实改变不了什么,会有另一个人代替他来行使权力发布命令。世界不会有更多改变。

  “无论怎么说,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别的想多了也没什么用,像我们这种人,刀口舔血的日子过得多了,哪次不是险死还生,最终能活着就好!有时候我出完任务回来,就会找个地方好好呆着,喝点酒,玩个女人,把前面那些事都忘记着,就当自己是两个人,前面的就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还是照常生活。你也可以学学我,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压力大了容易人格分裂!”

  老方毕竟是老方,像是看出徐行的心事,轻轻地安慰了一句。

  徐行从屏幕的反光中看到他的表情,微微点点头,他想的远不只是这些,对于这个世界他需要更多的了解,他也需要成长的时间,一个工具,有时候也不仅仅只是一个工具,被利用也是一种价值,虽然听起来不是那么地令人愉快,可规则就是这样,你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就不得不遵守规则,除非你有不遵守规则的权力........

  ........

  十八公里外,斯塔腾岛上的一座高级公寓里,博南诺家族的组长维克多正在接一个君子来的电话。

  在黑手党的组织里,族长在其掌管的家族内具有绝对的权威。每个家族都有一位副族长、一位负责调停争端并为族长出谋划策的顾问以及一批组长。组长是族长与下层人员之间的缓冲人物,可使族长无须直接插手犯罪活动。每个组长统领着少至十几名、多至几十名“士兵”——黑手党正式成员的最低等级。黑手党称其正式成员为“君子”,也叫“成熟分子”或“纯洁分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维克多强行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气,他站在洗手间里听着电话,而外面的大床上还有一个香喷喷的肉弹等着他来安慰。

  “是这样,尼克顿.皮平和伯克莱.斯顿想掏一个醉鬼的包,结果有个很黑的人走了过去,接着尼克顿.皮平和伯克莱.斯顿两人就和他打了起来,不不,不是打了起来,没有见到打就倒下了!”

  “谁倒下了?”

  “尼克顿.皮平和伯克莱.斯顿倒下了!”

  “倒下死了?”维克多感到无法置信。在博南诺家族内部,有许多被称为“西痞”的人。这些“西痞”是西西里人,他们被带入美国境内替博南诺家族族长运送海*洛*因,并执行追杀任务。这些“西痞”虽属家族成员,但在美国国内无人知晓——在警方可谓无案可稽。他们被安排在那些批萨饼营业厅谋生。在那里,他们接受并运送海*洛*因,捞点钱,并且等候接受加兰特下达的其他任务。“西痞”自成宗派,行动隐秘。他们多半单独出没于布鲁克林的尼克博克大街一带。

  这些家伙是黑社会里最出色的杀手。他们与美国黑手党徒不同,对警察和法官也照杀不误。尼克顿.皮平和伯克莱.斯顿就是西皮的一员。

  “是的,他们的身上插着自己的刀子!”

  “他们两个人用刀子对付一个人,然后一下子自己就倒下死了?”

  “老大,您说得太对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按照规矩,这个区的老大维克多应该核实这件事是不是自己人干的,接着再看看是不是别的帮派来砸场子,如果他没有办法得到足够的情报,那就应该求助于自己的老大维塔莱,如果维塔莱也没有办法,那就告诉他的老大马西诺。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维克多正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和他的一个**亲密接触,而他的老大维塔莱正由警察陪着,因为他最近刚成为污点证人,把他的老大马西诺送进牢里,而谁也不知道马西诺还有多少张牌没有打出来。

  维克多在了解了详细情报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在这个群龙无首的时候,应该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但不能说太多,因为不能让警察过得太轻松了。

  纽约市警察局通讯联络中心。隔音墙壁,明亮的氖光灯,十二名身穿衬衣的警官操纵着一大排电话转换台,一边六个人。台是央有一条压缩空气动力的传送道,外面打来的电话,由接线员记录下内容,放入传送道,关到楼上的调度室,立即是转给各分局和巡逻车。电话从不间断,不分昼夜地传来,就像悲剧的洪流,从这个大都市各个公民那里涌过来,男的,女的,有的心惊胆战,有的孤苦寂寞,有的绝望,有的醉迷,有的负伤,有的丧命,......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一个接线员接起了电话,她仔细地听着电话那头怪腔怪调的英语。

  二十五分钟后一辆巡逻车慢慢地开到巷子口,两名警察小心翼翼地走了下来,准备在巷子里四处寻找,这里的气氛让他们很不舒服,尤其是平日里的那些牛鬼蛇神毒品贩子和瘾君子们此刻居然一个都没有了影子,只有那两个已经烧空的汽油桶里还在冒着烟。

  “喂,总部,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尸体在哪儿?”一个警察开始打开步话机向总部要求更详细的情报。

  “就在巷子里,没有其它情况!请就地搜索!”总部的回答简单而有效。

  他把步话机放回腰上,拔出手枪,开始两人肩并着肩慢慢在路边移动,一面警惕地看着四周的高墙,这里实在是步步杀机,所以他们也只好步步为营。

  “在那里!”一个警察发现了那路灯下的两团黑影,看起来像是有人倒在那里,在这样的小巷子里,灯光忽明忽暗,加上有两具尸体,那实在是阴森恐怖之及。

  在三分钟后,他们终于发现了这就是他们要找的那倒在路灯下的两具尸体,按惯例,他们应该封锁现场,请求增援,之后开始例行公事地做笔录,由专业人士查看现场,可这一次虽然目击凶杀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人在场。

  “总部,确有尸体两具,我们已经封锁了现场,请增援!”一名警察迅速向总部报告自己的发现,这附近街区的警车和警察也开始向这个方向集中,两个警察紧紧地靠在一起,这个巷子里除了它们连只大点的耗子都没有,所以他们对现场的看护实在是相当的周到。

  一个半小时之后,巷子里被黄色的警戒带圈了起来,警车静静地闪着红蓝错光,这里也被白炽聚光灯照得如白昼一般。

  警戒线内,一名警察满是狐疑地看着那两个看起来是自伤的尸体,好在严重刑事犯罪调查组的莫停探长也来了,他身材匀称而高大,方方的脑袋方方的下巴,又粗又硬的黑发被精心修剪过,棕黄色的眼睛里总是有着非常的神采。

  “谁死了?”莫停探长站在黄线外随口问道。

  “尼克顿。皮平和伯克莱。斯顿。”一个站在黄线内的警察面色平淡地回答,“这一带的小**头子。”

  莫停一边叹着气,一面看着那两具已经蜷成一团的尸体和地上的血迹。对于死人,他没有一丝惊奇,这个地方总是发案率最高,但对于这两个人的死他却有些意外和难过,这两个家伙一直都是他的线人,虽然他们也偷点东西抢点钱卖点毒品打打人,时不时到警察局里喝喝水吃几顿饭,还总是麻烦自己托关系把他们办出来,但总的来说他们还是有用的,今天一下就全都死了还真是自己的损失。

  “情况怎么样?”莫停远远地看着那两具尸体,头也不抬地问道。

  “总部四十分钟前接到报案,我和钱皮离这里最近,所以过来看看,然后就发现这两具尸体!”那个警察回答。

  “一个把刀捅进自己的胸膛,一个把刀子插进了肚子。”那个叫钱皮的警察看了一眼尸体,接着说道,“已经死透了!”

  “犯罪现场调查员来了么?”莫停又问道,命案的侦破工作主要是由刑警来负责,一般警员从事巡逻工作。必须执勤多年,对刑事案件的处理有一定经验后才能升任刑警。刑警受理案件后,要负责案件的侦查,证人及证据的收集,以及最后的出庭作证。而鉴识人员则负责现场物证的收集,化验及鉴识,提供新线索,导正侦查方向,确认嫌犯身份及证明其犯罪,因此要成功地侦破一宗案件,需要两者的密切配合。

  “杜桑医生正在往这里赶,”一名警察回答,“很快就到了!”

  一辆福特金牛车停在了警戒圈外,法医杜桑走了下来,他是个高大发福的中年男人,硕大的鼻子灰色的眼睛,曾经茂盛的金发已经有些稀疏,发线也已经微微向中心地带缩去了,不过他一直庆幸不是由中央向地方扩散。

  “莫停,那两个家伙交给我吧!”杜桑叫道,他和莫停是老相识了,他提着一个小箱子小心地走向尸体,他可不想破坏现场,他们走的时候都有固定的线路。

  “好!交给你了,杜桑!”莫停小心地退了出来,在交错而过的时候两人握了握手。

  杜桑一边走一边看着地上的血色脚印,他想看到一些有用的血滴,而不是那种因为警察脚踩地而溅出的血滴,结果挺失望,他只好慢慢蹲在尸体身边。他本来希望在墙上看到一些有趣的血迹,因为从血迹的形状可以推测血液喷溅瞬间所在的位置,高度及角度。如果血迹是圆形,这表示血液自不远处滴落而且少于十二寸;如果是锯齿状,表示滴落的距离大于十二寸;如果是惊叹号状,血液是沿着惊叹号尾端的小点位置撞击落下。可是除了地上那一个个带血的脚印和墙上的血手迹外什么也没有。

  “如果他们是被人杀死的,那么这个凶手一定有着非常高超的杀人技巧,”杜桑小心地蹲在尸体边上开始仔细地看着,嘴里呐呐地说着话,“这样两个家伙可不会自杀!”

  “找到目击证人了么?这个地方平时可热闹得很!”莫停问着最先到的警察,后者摇摇头,莫停表示理解。他看到杜桑正皱着眉朝着他招手,现场采集过程已经结束了。

  “我过去看看。”莫停开始小心翼翼地走向那两具尸体,他自己这么多年干这一行,多少也了解了一些常识,而且这几年来联邦还组织国内的刑事鉴定专家来给他们上课培训,所以他现在多少也算小半个专家了。

  “现场有许多血脚印,墙上也有血迹,不排除是凶手试图在墙上擦拭自己的手造成的。但也可能是当时在现场的那些人造成的,因为实在太凌乱了,……”杜桑警官皱着眉头说,他发现钱皮的鞋上也带着血迹,他正轻轻地向后缩了缩,可是太迟了,莫停也已经注意到了。

  “几乎全是转移型和涂抹型血迹!”杜桑说道,对于他和莫停来说,了解血迹喷溅形态是个重要工作,这有助于现场重建和法庭举证。

  “没有弹跳型和溅出型?”莫停奇怪地反问。

  “有一些,在伤部衣服内缘,其它地方没有!不过我至少在墙上发现四种手印。”杜桑回答。

  莫停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我想当时凶杀发生时的过程一定很短,我没有看到有其它搏斗的痕迹。”杜桑仔细地想了想,慢慢地对莫停说道。

  “干脆利落的刀伤,隔着衣服,所以没有血溅出。血是慢慢流出来的,而且他们被人翻动过,这才把血迹带到四处。”杜桑慢慢地说道。

  “还有呢?”莫停摇摇头,他看到那两具尸体脸部朝天,四眼圆睁,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去。

  杜桑指着那两个伤口说道:“两处都是插在要害,大量的内出血。”

  “没有其它明显的伤痕,很厉害的家伙!”莫停开始想像着当时是怎样一个场景,两个人迅速地被人用自己的刀子插入要害,然后很快地死去。因为没有遭殴打时的放射状分布血迹,也没有挥舞凶器时留下的弧形的血滴。然后一群人跑上来发现两人已经死了,于是四散而逃,留下这到处的血迹。

  “希望上面有凶手的指纹!”杜桑晃了晃手中的两个证物袋,一个里面有把刀子,另一个里面是衣服。

  “希望不大,也许他戴了手套。”莫停叹了口气,就像康州的那个李享利说的那样,侦查刑事案件就如建造一张桌子一样,四个桌脚都非常重要,不管桌面怎么漂亮,如果桌脚不稳,再好的材料也无法造就一张好的桌子。在刑事侦查上来说,这四根支柱是现场,物证,人证,还有运气。没有这四根支柱,案件就很难侦破。

  这时候有四个警察在这个巷子周围到处找着有可能目击凶案发生的人,这是个艰难的工作,没有人愿意把这种事揽上身,好在警察的电话记录里有举报人对凶手的描述:深色头发身披深色大衣戴着墨镜手有黑包身材五尺十吋左右,还有一个醉汉被疑犯带走。警察一向不是太相信这种捏着嗓子说的话,但现在这是唯一的线索。可惜徐行比电话里说的至少要高个三吋左右,看来警察是有得忙了!

  “让总部通知所有值班的弟兄们注意这样子的一个人,极度危险人物,不要擅自行动!”莫停开始发布命令,他是这个地方的最高负责人,他其实是挺相信这个电话的,因为他也了解那两具冷冰冰的尸体在活的时候的厉害。

  五分钟之后,当晚值班的警察都接到了这个消息,要他们留意这样的一个人:身高五尺十吋,深色头发身披深色大衣戴着墨镜提着一个黑包,也许边上有一个醉汉。

  “也许我们还应该通知黄色出租车公司,让他们报告今天晚上有没有这样的可疑人物乘坐着出租车,在这附近上的车,手中有一个醉汉和一个黑包。”莫停在巷口四处张望几眼后,对着跟着他的那个一直在等着命令的下属说道,他刚才注意到了那两个尸体边有一大滩还散发着臭气的呕吐物,相信和那个醉汉有关。

  杜桑怀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打开手机微微笑了一下,是从家里打来的。

  “喂,亲爱的,是我,我在布鲁克林,有个案子走不开,”杜桑抱歉地对着电话说道,“可能会迟点到家。”

  “好的,知道大概几点回么?”电话那头的罗宾斯温柔地问道,光听这个声音绝对没有人相信她就是那个面色冰冷的女法官。

  “不知道,死了两个家伙,怎么也要半夜,你自己先睡吧!”杜桑摇摇头,挂断了电话。

  在布鲁克林第二十一区巡逻的正是那两个警惕性极高的警察,他们在后退五步之后回头已经发现可疑人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相信这个时候再追上去也来不及了,他们也根本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是上了天还是下了水。

  两个人在这周围转了两圈,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车里,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妈的,早知道就冲上去了!”那名眼力好的警察狠狠地拍着方向盘。

  “算了,弗兰克,也许根本不是。”另一个警察倒是挺会开导人的。

  专用频道里突然传来一阵紧急呼叫,两人都静了下来,仔细听着广播里说的话。

  “各分区注意,请留意一名身高五尺十吋,深色头发身披深色大衣戴着墨镜提着一个黑包,也许边上有一个醉汉。该男人涉嫌一场凶杀案!”

  “他妈的,我就知道那个家伙不是好东西!”弗兰克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

  “眼挺毒啊!”另一个警察挺佩服地夸道。

  “那当然了,我这几年警察可不是白当的!我说汉克,你可要多学着点。”弗兰克得意地说道。

  “咦?不对,”汉克突然叫道,“五尺十吋?矮了点吧!我看那家伙足有六尺多!”

  “从我们这个距离看过去无法准确地判断身高,因为他可能是踩在台阶上,或者故意踮起脚,也可能他穿了增高鞋!”弗兰克随口解释了这身高误差的来由。

  “那我们现在呢?”汉克虚心地问道。

  “就在这等着,那里有那么多人,他早就跑了,”弗兰克想了一下,认真地说道,“我估计他当时在这里一定在等着什么人!”

  “我们下去埋伏着好不好?”汉克提出自己的建议,他还是个新警察,立功心切。

  “那用不着,我们把车子开到边上,就在车里看着好了。”弗兰克发动了车子,把警车开到一个没有灯光的地方,把警灯关了,两个就在车里一人一边看着窗外,留心等着那个黑衣人重新回来。

  ........

  曼哈顿实在是很迷人的,尤其是第五大道的那些名店,那里的商品总是那么美丽迷人,那么令人赏心悦目,还有那些在这些名店里出入的人,也是那么的富贵优雅。通常女人居多,她们都有像刚从美容厅里修剪出的完美发型,在指甲店精心修剪过的指甲,脸上恰到好处的化妆,时尚而绝不艳俗的衣饰,她们迈着优雅、轻松的步子,优闲地从一家名店游到另一家名店,没有讨价还价的喧闹,只有不显张扬的豪气。

  汤姆开着车子沿着第五大道向北慢慢开着,车子里仍是列侬那首平淡无波空灵极的IMAGINE,他的眼睛随意地看着四周的人群,今天的生意还不错,其实他也可以早点回家,洗个热水澡上床睡觉。不过汤姆喜欢这样的时刻,如果能有一两个有意思的客人来与他分享那就更有趣了。

  他的眼睛已经瞟到了前面三十米外有个女人在招手要车,她的身形硕大,两手提着八个手袋,看来已经经过一场没有硝烟的采购大战。

  “生意来了!”汤姆心中狂呼,接着便是目光一凝,已经有一辆黄色的雪佛兰出租车已经赶在他的面前冲过去了,从速度和方位来判断就是奔着那个女人而去的,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比他先到达。

  不过这一个基本判断对汤姆强烈的进取心并没有丝毫影响,他一踩油门,开始冲向那个女人的正前方,企图从外道上超越边上的那辆车,八秒钟后,汤姆再次顺利地把车子挤到了雪佛兰的面前,他的车头正好擦着人行道打了个弯。那名中年妇女面露惊恐,她刚才发现一辆车子径直向着她撞来,如果不是那个急转弯加急刹车,自己也许已经飞到了身后的店中。

  “请上车,女士!”汤姆打开门,招呼着那个中年妇女上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留意着雪佛兰的司机的反应。身后的雪佛兰的司机是一个墨西哥人,他刚才因为一个急刹车差点把自己的鼻子碰破,现在他正摘下安全带,打开车门,准备好好教训一下前面那个不会开车的家伙。

  “快上车,”汤姆急切地叫着正在发呆的中年妇女,“快来不急了!”

  中年妇女茫然地钻进了车子,车身仿佛也沉了一下。

  “上帝,她至少250磅!”汤姆暗想,车门重重地关上了,车子又箭一般地窜了出去。

  “妈的!”雪佛兰司机赶紧钻回车里,加上油门,也追着汤姆的车子而去,看来今天他要和那家伙耗上了,让那个黑鬼知道墨西哥人不是好惹的。

  “什么快来不急了?”中年妇女困惑不解地问着汤姆。

  “如果你不快点上车,那里就会发生一场斗殴!”汤姆淡淡地回答。

  “你怎么知道会有斗殴?”中年妇女问道。

  “你没有看到身后那辆车子的司机的样子么?他一定是对某个人很不满,我想他一定是想揍谁一顿!”汤姆看了边上的乘客一眼,认真的说道。

  “哦!”中年妇女抚着嘴巴,发出一声惊呼,女人肥胖的手指上带着六枚戒指,上面镶着无色和有色的石块,玲珑的它们看上去与那肥粗的手指格格不入。

  “去哪儿?”汤姆问道,他已经从后视镜中看到了那辆紧紧跟着他的雪佛兰车。

  “长岛!”中年妇女回答,她根本是下意识地回答,思维里几乎还是一片空白,因为刚才险出车祸的情景还在脑子里盘旋,那种恐惧是当时无法体会,只有事后重演时才知道是多么地危险和可怕。

  汤姆加着油门,开始疯狂超车,半分钟后就看不见那辆雪佛兰的影子了。

  中年妇女用胖手抹一把头上的汗,费力地把小山包一样的大堆衣物玩具一样一样地摊开,和手中纸上的一大串名字一一对照清点,对上一份礼物,划去一个名字。额上的汗珠无声地洗去她脸上的脂粉,洗得东一条,西一竖的。

  车里还回荡着那首《想像》,汤姆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嘴里问道:“女士,你喜欢这首歌么?”

  女人慢慢冷静下来,突然皱了皱眉,说道:“列侬?”

  “是的,你也喜欢他?”汤姆高兴地问道。

  “我讨厌这个家伙!我也讨厌这首歌,这家伙简直就是个该死的共产主义者!”女人扭过头看着窗外。

  “哼!”汤姆面色冷了下来,他飞快地把唱机的按钮转到收音机的位置,他觉得和这样一个人一起听这首歌简直就是对列侬的亵渎。

  “布鲁克林第三十八街区发生一起凶杀案,疑凶身穿深色长衣,浅色皮肤,深色头发,身高五尺十吋,手中提着一个大包,可能与一个醉汉在一起,如果你看到有这样的一个人请向警方报告,但请不要擅自行动,疑凶是个极度危险分子!”收音机里传来一个声音。

  “太可怕了!”女人把头转了回来,低声自语。

  汤姆好像有些惊呆了,他差点因此撞上前面那辆车的屁股。

  “小心,你怎么开的车!”女人不满地看了汤姆一眼。

  “对不起,我听到那个消息很震惊!”汤姆随口回答。

  “你有见到那个人?”女人的敏感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

  “我不知道!”汤姆魂不守舍地回答。

  “你有见到那个人!”女人肯定地盯着汤姆,“你应该报告警察!”

  “为什么?”汤姆反问道。

  “因为,”女人突然词穷,接着摇摇头,说道,“不为什么,这是义务!”

  “义务?有权利才有义务,”汤姆冷冷地答道,“警察从来没有找到杀死金博士的凶手!也没有人报告说看到过那个凶手,他们的义务在哪儿?”

  “什么金博士?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女人有点不太明白。

  汤姆突然一打方向盘,接着就是一个紧急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下了。

  “这是哪儿?”女人看着窗外莫名其妙地问。

  “什么也不是,请你下车吧!”汤姆冷冷地答道。

  “我要到长岛!”女人不解地转过头。

  “这里的车子很多,你还是再叫一辆车吧,我不收你钱,我得马上去警察局报案,你不会想跟我一起去吧!”汤姆不耐烦地打开了车门。

  “我不想去,”女人想了想,还是下了车,“好吧!”

  汤姆掉转方向回头开去,留下那个女人在路边向着车流挥着手。

  “现在回家洗一个热水澡一定很舒服,去他妈的警察!”汤姆呐呐自语,他把唱机按钮转回到CD,列侬的声音又缓缓地传了出来。

  “Imaginethere‘snocountries…Itisn‘thardtodo…Nothingtokillordiefor…Andnoreligiontoo……”

  同样的时刻,那个曾经和汤姆打成一团的白人司机正在一家卖当劳的车售口要一份巨无霸汉堡和一杯可乐,坐回车里,他刚好听到了那条从他公司发来的消息,他立刻下了车,拿起路边上的公用电话拨通了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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