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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沈城萧瑟


  “今天作业是《我的理想》,嗯…嗯…我的理想是什么?”

  “就是你想做什么!”

  “我想睡觉。”

  “认真点!…理想就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嗯?!我想成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人!”

  “说实话!”

  “好吧,我想到处玩,到每一个国家吃那里的东西,玩好玩的,还要拍很多照片。”

  “你想当马可波罗?”

  “嗯!”

  “好吧,我告诉你要怎么成为马可波罗,首先你得做好作业,每次考试考好,然后上好的大学,找到好工作,然后赚到好多钱,然后你就可以到处去旅行了。”

  “上学,工作,赚钱,那我还有时间去旅行么?”

  “所以你要快点赚到钱,就可以有时间去旅行了!”

  “可我要是像你一样到老了都没有赚到钱,是不是就不可以去旅行了?”

  “是的,不过你可以对你的孩子说同样的话…如果不是把你生下来,老子就有钱去环游世界了!”

  “真是这样的么?”

  “当然是真的!”

  ........

  知道时间是怎么走的么?很多人都会把时间比成流水,可水到了海里也会蒸腾而回,却不见时间往回走过……无论你有多大的力量与能力,也不能挽回一分一秒的时间,如果说看着时间带着生命远走是一种悲哀,那能时刻感受到时间的人无疑是最痛苦的。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神秘的无力感,每个孩子在面对人世的那一刻都会放声大哭,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将要经历那一段艰难时光。

  生命对于每个人只有一次,每个人都注定是自己生命里唯一主角,无论你在意或不在意,你的这段生命中,配角们的故事或许也会有着同样的精彩。在徐行远离尘世的那些日子,总会发生一些事,冥冥中牵动着他的过去与未来。

  每个人一出生,死神就会寄来一张死亡通知书,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送到,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一定会寄到,如果死神有开快递公司,一定是世界上最可靠的。很多人不会去想这件事,认为这对他们的生活没有好处,但有一些人认为,知道何时死去是一件好事,可以提醒自己做点有意义的事,这些人中的一些已经很有名,另一些不太有名,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死后,会被人记住,而另一些人就算活着也没人会想得到。

  我是萧瑟,我知道我会在某一天死去。

  生命就是一本书,世界上有无数人,无数个发生的,正在发生的,将要发生的故事,在我的书中,有他们的身影,在他们的书中,或许也有我的。

  ........

  坐在沙滩上,头顶是高大的椰子树,上面还结着青色的椰果。海风带来咸的滋味。

  萧瑟轻轻抬起手,放在眼前仔细地看着,又缓缓地放在脸上,感受着温度。

  这是我的手,我能感受它,但并不真正地了解它,就像这满地的砂,我不会知道它们都经历过什么,是不是从海的那边而来,是不是经过亿万年的风霜,是不是看过沧海桑田的变迁…

  记忆会不停遗忘,人的一部分总在不停地死去,另一部分生长出来,毫不在意,也无怜惜,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它们曾经的存在,直到有些最重要的部分死去。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可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很难的题吧!

  萧瑟叹息着看着天空,如果我能重活一次,那我会留下哪些陪着我呢?身体的某一部分,还是那些美好的记忆?

  美好的记忆总是和那些不怎么好的记忆缠在一起,如果要死去,就一起死去吧。难怪那些智者在面对死时,会选择留下自己的思想,放进一个更新,更有活力的身体。所谓的著书立作,青史留名大概正是这个意思吧。

  我的身体死去,但作为一个思想的人,却在这个世界中永远地活了下去。

  萧瑟突然笑了起来,这个想法真是有趣,有趣得让人想自杀。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想自杀?提前结束自己的人生之路,走了一半突然决定不走了,或许是累了,或许是厌烦了,或许是什么也不是,就这样突然地不走了,没有理由也没有原因,只是不想和那些人一起走下去,看腻了这些路上的风景,转身甩着手走开!

  海风有点冷,萧瑟突然站起来,脱下上衣,向着海里跑去,用力挥着双臂,划向远方。

  海水有些浑,很多的脏东西,萧瑟紧紧闭着嘴,偏过头看着天空,他想就这么浮着,只是一个浪头打来,差点呛了他一口,他挣扎着翻过身,辩认下方向,准备回岸上。

  那是什么?一个黑点在前方十多米外,水中飘浮,萧瑟犹豫了一下,那是在防护圈外,如果要过去,就要翻过防护圈。那是一圈用绳子串起的红白相间浮标,对一般人来说就是危险与安全的分界线,虽然只是一条线,但似乎那外面就藏着太多未知的危险。

  人生之中总会面对无数这样的线,有形或无形,跨过去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或更好,或变糟,或生,或死,没有人知道,只是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尊重这样的线,无论这线是由谁划出,也无论这线意味着什么…

  过去……别过去!

  或许没有那么像两个人在自己的脑中争吵,但萧瑟确实在那之前犹豫了,两种相反的念头交替着在脑海中来往反复,像两个调皮的孩子争执着没有对错的一个问题。

  你不敢么?从小到大,萧瑟心里都有一种要冲破牢囚的渴望,不为什么,只是想证明自己生而自由,是的,生而自由,可是除了少少地几次,他从没有真正感觉自己自由过。

  不过,到他再大个几十岁,他就会像长辈那样思考:自由总是有种种限制的,你有多大能力就有多少自由。能力?财富和权力,大概就是这些吧。

  咬咬牙,他游近了防护网,双手一撑,翻了过去,这里虽然和刚才那边没什么不一样,却给萧瑟另一种感觉,刺激和紧张。

  冷静啊,又不是在翻柏林墙。

  他向那个若隐若现的黑点游去。

  浪花轻轻地抚着肌肤,温柔中带着让人**的力量。那个黑点被波浪卷来卷去,萧瑟觉得自己快没有力气了。只是他离这那个黑点是如此之近,就在一手之外,在水中看不清是什么。

  为了什么宁可冒生命危险,自己有可能游不回岸上。

  现在转头吧,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叫。

  可是,如此之近。

  我已经离它如此之近…

  那是什么,是你的梦想么?如果是梦想,那或许值得你冒这样的危险,但它不是,你甚至都不知道它是什么!

  “也许只是一只破鞋,你这么努力地向前,最后拿到的就是一只破鞋?”

  “只是我已经游了这么远了,如果就差这一点,我放弃了,我可能一直会后悔不知道我为之付出的是什么。”

  萧瑟在水里停了停,看准方向,用力猛扑过去。终于够着了。

  还好不是破鞋,只是一个大大的椰子。

  “好了,可以回去了,你知道这是什么了,别把命送在这里,趁你还有力气,别打算带个椰子回岸上,这玩意十块钱三个,就算它是从万里之外漂来的,仍然还是个椰子。”心底那个声音又在说。

  萧瑟转身往回游,他要在自己体力消耗完之前回到岸上,从这一点看,他还没有傻到家。

  只是命运就是这样,当你努力向前,目标仿佛就离你很远,当你转身要走,那个目标仿佛就在你的身前。一个浪花把那个椰子推到了萧瑟身前,他鬼使神差地把椰子推向前。既然来了,我就把你带回去做个纪念。

  只是回去的这段路分外难游,一是因为他的气力已经不多,再就是现在已经快接近退潮,这个时间段也是最危险的,很多人就是这时被卷入海里,再也没有回来。

  萧瑟努力翻回安全水域,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大家都已经上岸。

  萧瑟不再去听外面的声音,他一心只是往着岸上游,只是五十米,不是那么难的,但我要冷静,他告诉自己。

  那个椰子很有意思地一直浮在他的面前,总是离着他的眼睛一尺多远。

  那上面,仿佛有些什么花纹。萧瑟的念头一闪而过。

  好了,只有十米了,再加把劲。萧瑟咬着牙,用力挣扎上了岸,走上沙滩,翻身坐了下来。那个椰子被浪花冲到了身前。

  萧瑟拿起它,手里沉甸甸,他捧起椰子,在阳光下端详。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奇怪的图案。

  “好像在哪见过。”萧瑟轻轻在耳边摇了摇,里面隐隐传来水声,犹如海浪拍在礁石上一般声响。

  “我就知道你不一样。”萧瑟拍拍那个大椰子。

  ........

  沈城,虽然叫作城,但却只是个位于中国南部的一个小小的县城,这些年虽然改革开放的春风在南中国吹来吹去,但好像并没有吹到这个小城里,这里其实就只是一个县域经济的典型,人均生活水平不高,但山清水秀物产丰富,除了各种小吃美食外,还有很多吸引人的文化传统。

  或许是因为经济不发达的原因,当地人对于子女的教育就分外重视,每年的高考升学率在全省也排得到前列,这就像是经过十多年的教育流水线上下来的产品,经过客户们严格的产品检验后良品率达到令人相当满意的程度。把人比成产品,这个说法有点儿残酷,但相比于之后越来越可怕的真正富士康式的教育体制,现在的学校至少还能把学生跳楼当成件大事来看,老师们至少还能稍稍体谅点学生脆弱的心理,学生们在试卷堆里还能有抬头喘气的时间,反而是十年之后,一些学生被无情地淘汰成老师之后,对付起当年同窗们的下一代还真可以称得上毒手魔心辣手无情。

  萧瑟正是这被称为教育流水线上的一个半成品,经过幼儿园小学初中几道工序,他已经掌握了经受检验的重要规则,在考试中保持良好的成绩。当然,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能被家长奖励到厦门旅游一次,而那次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大海,也是第一次有种随着海浪远去的奇特感觉,那种经历的收获,就是这个奇怪的椰子。

  回到沈城之后,萧瑟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几个好朋友,邀请他们来家里,品尝从厦门带回来的特产,滋味可口的鼓浪屿馅饼,厦门的特产当然不只是这馅饼,但这个带得最为方便,吃起来也方便。

  老罗、华仔和小赵是萧瑟的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可以窜着铺睡觉换着碗吃饭的那种朋友,俗称死党,嗯,虽然强调性别没什么用,但这三位确实属于男性。听了萧瑟半夸张的历险,三人异口同声面露不屑地埋汰起萧瑟的泳技。

  “这么说你没游到台湾?没有在沙滩上写下‘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连金门岛都没上?!没有让那边被资本主义三座大山压迫的国军将士感受到祖国人民期盼游子归家的渴望?没让他们看看四有新人的精神风貌?…太让人失望了,这样也算到过厦门?你不知道到统战前线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责任!要抓住一切时机推进祖国的统一大业!喂,别吃我的饼!小子你已经吃三块了!”

  华仔拿着饼溜到一边,嘻嘻笑道:“还好没过去,要不然这家伙肯定被腐朽生活腐化到堕落了!还是这饼好吃啊!比咱们的光饼嫩多了。”

  “不是一个风格,再说天天吃这个你吃的起?我还是觉得光饼实在。”老罗反对,小赵附和。

  华仔三人说的光饼是沈城当地挺有名的一种传统食品,无酵面团剂子拿手压扁了,中间拿铁钎扎个眼,洒上点白芝麻,抹上点水用手拍在在热炭炉里,十多分钟就可以烤制出来,圆圆的饼当中有洞眼,可以用绳子穿起来,像是铜钱串,早些年当地人外出时就会带上一串光饼,经嚼耐饿,吃口很硬,当地人会拿它夹着咸菜或是猪油渣吃。

  他们三口两口吃完馅饼后,开始四处搜寻着有什么好玩意可以扫回家,很快老罗就在窗台发现这个。

  “这就是你死里逃生带回来的那一个椰子么?”

  “嗯!”萧瑟自从回到家后就把椰子放在窗台上。晚上就放在枕边,就着夜风轻摇,仿如睡卧在沙滩上,像对待自己的宠物一般。

  “破开它吃了吧,我口渴!”老罗笑嘻嘻地说。

  “开玩笑,我差点连命都没了,这个椰子可不一般,你看。”萧瑟飞快地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世界地图册,翻开第一页,对着老罗。那上面的图和这个椰子看起来真是像极了。

  “原来是个地球仪,可谁会这么费劲在椰子上刻图呢?”老罗仔细打量着椰子,又伸手去擦那线条,被萧瑟一掌拍开。

  “轻点,别给摸坏了。”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你宝贝得那样。”老罗哼了一声,递给小赵。

  小赵看着老罗指着这人手雕出的地球仪,赞叹不已,又轻轻摇了摇。

  “有椰子汁…好想喝一口。”华仔眼里闪着星星,笑嘻嘻地说,“开了吧!”

  “那边有很多把椰壳做工艺品的,雕什么的都有,只不过这个是生的。”

  “那大概是别人练习用的吧!”老罗哈哈笑道。

  “大概是吧!”萧瑟若有所思。

  “我真有点渴了,让我喝吧!”老罗从桌上拿出一把小剪子要在椰子上开洞。

  “不行。”萧瑟伸手就去抢。

  “别啊,这么小气,不就是个椰子么,我明天还你,再说,你要看的是外面的,又不是里面的。”

  “还给我!”

  “抢不到啊抢不到,看我背传,看我过人,看我…”老罗把椰子像篮球一样在身后转来转去,一会传给小赵,一会又传给华仔,华仔正要往回传,却正好碰上了萧瑟来抢椰子的手。

  椰子失手掉了下去,落在了脚面上,斜斜地飞向了阳台,在扶栏的下方灵巧地滚了出去。

  “哦,出界了……”

  “你!你们!”

  “不是我,是你碰的。”华仔赶紧否认。

  萧瑟杀人的心都有了,看着它远远地弹了起来,萧瑟的心也跟着高高地弹起又重重地砸下,眼睛却一刻不敢离开那椰子的去向,只怕眼睛稍稍一眨就失去宝贝的踪迹。

  在那边。

  四人回头蹬蹬跑下楼,往着椰子飞出的方向跑去。

  几人在草丛里翻找了半天,终于在一泡狗屎边上发现了它,仅仅毫厘之差,好在咫尺天涯,算下来一毫米也让椰子保持着纯净的心灵,除了沾在壳上的那些灰。

  “还好还好,肯定没挨上!”华仔仔细地看着狗屎的形状,“你们看这坨屎还算完整!外表圆润曲线过渡平滑,嗯,这个突起应该是没消化的骨头。”

  “已经不新鲜了,天热,都硬了,可能碰上也不一定。”

  “椰子这么重,要挨上肯定得变形了,你们看这边缘,没有受到重物撞击的痕迹。你来闻下这个气味,是不是比较均匀?这个角度和这个角度有没有异常的变化?没有吧!如果有撞破,一定会有比较浓烈的气味冒出来,对不对?”

  三人吵吵闹闹,那厢看着已经被磨得有些花的椰子,萧瑟欲哭无泪。

  “洗洗应该可以吃吧?”老罗幽幽地问了一句。

  “吃你个头!”萧瑟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

  “别伤心了,能找回来就不错了。”

  “呀!想起来件事,我妈叫我烧饭,我走了!”抛下一句话,老罗往草丛里一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作业还没写。”华仔和小赵异口同声说出话,又相互点点头,也往草丛里一跳,使了一个遁地无形的法术跑了。

  ……

  晚上,夜深人静,萧瑟皱着眉看着已经被洗干净的椰子。心中有一个疑团越来越大。

  “椰子!是谁在你身上刻了这个?他有什么用意?”萧瑟对着椰子自言自语。

  当然是没有回答的。

  接下来的一个月,每天晚上,萧瑟都会拿着放大镜,一边用绵花清洗着被磨花的表面,一边仔细地看着图案上有无异常之处。

  有时候他摇着椰子的时候,仿佛还听到里面有什么颗粒在动。

  整整一个月,萧瑟一边对着世界地图,一边对着椰子,寻找着线索,可惜这椰子表面的线索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有用的。

  这是?磨花的,还是刻上去的?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果有,那是谁放进去的,是怎么放进去的?好奇心折磨得他欲仙欲死,形容枯槁。

  “我受不了了,椰子,你这么放着会烂掉,不如打开来,我会把你晒干,这样你就不朽了。嗯,就是这样!”他翻身坐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套小工具,小心地拿着一个螺丝刀,从上方的一个小眼处钻了下去。

  通了。

  萧瑟拿过水杯,把椰子倒过来放水,虽然感觉水就在洞的一侧,却因为没有进气而倒不出来,萧瑟又对准另一个眼钻了下去。

  这次水倒出来了,足足有半杯,清凉的香气透了出来。

  奇怪的是,椰子里还有物体滚动碰撞的声音。原先没有听到这奇怪的声音,一是因为里面有水,减弱了声响,二是因为谁也不会想到生生的一个椰子里会有硬物,是的,硬物。

  萧瑟在工具箱里翻找了半天,做成了这么个三爪扳手,三支脚结实的扎进了三个小孔中。又拿出钻子,对着小孔扩大孔径。

  估计差不多大时,他又把里面朝外倒。扑哧扑哧,几个小石子一样的东西掉进了杯子里。

  “这是什么?彩色玻璃?这是珍珠?”萧瑟只觉得背后沁出一层冷汗。他可不是山野村夫没见过世面。地理化学课上也学了不少的科学知识,还有着年轻人特有的胡思乱想的天份。

  如果这几颗黑色和白色的浑圆球体是珍珠,那么按物以类聚的推理,那几块彩色半透明的就不会是玻璃。

  如果,仅仅是如果,那几个小指甲盖大小的彩色半透明玩意是,钻石?玛瑙?但应该不会是椰子的结石吧!那也太搞笑了。这种可能性存不存在?当然存在,牛的结石是黄色的,叫牛黄,人的结石是白色的,通常在肾脏、输尿管、胆囊或膀胱里,这可是生理卫生课上说得清清楚楚。椰子是椰子树的哪个部位呢?想到这,越看这圆球越像是膀胱,里面还有水在晃。

  还是亏了物理学得不错,知道矿物质各有其硬度和比重,随手拿起一个浅黄色带着尖角的块状物,萧瑟咬了咬牙,在桌上的玻璃一角用力一划,尖锐的声音响起,碎屑横飞。

  萧瑟强忍着要大声长啸的冲动。

  我的天哪!结合这椰子表面的地图,几乎活生生的一个寻宝图啊!

  好像还有东西,萧瑟再扩大孔洞,里面还有东西,好像比这个孔大得多。萧瑟咬咬牙,再次把洞挖大,终于,这次倒出的只有一个黄色的金属片,好吧,如果其它他不认得,那至少这一个他认得出来,如果这么重的黄色金属不是黄金,那他这几年的书算是白读了。

  不过他还是看错了,那不是拇指头大小的金块,一根棍装的黄金。和着前面那些,大大小小一共是九块。事实上,这九块并不全是一个大小,除了那五个,珍珠,指头大小的珍珠。

  好吧,只有白痴才会想到现在拿着这些东西到处去问。关上抽屉,萧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好像陷入了一个极大的阴谋之中!”萧瑟扭过头对着空气说道,“差点送了命,还有这些奇怪的东西,哪一个都足以让人充满贪欲。”

  他突然又打开抽屉,把那个金色的棍子拿出来。在灯光下,仔细地看侧面,那好像看到有些线条,好细的线条,是怎么刻上去的?他突然醒悟过来,那是被搓成棍的一个金卷,如果展开,那会是什么?一张金纸?

  想要把这个金属棍子重新展开成一个平面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萧瑟斗志昂扬,拿出小镊子包着纱布慢慢地撬。终于,摊开了一条缝。接下来就容易多了。

  半个小时之后,桌面上放着一张微皱的金属片。

  看到桌面上有个硬币,想起一个描红的游戏,萧瑟心中一动。拿起一张纸覆在金色的板上,用铅笔轻轻描了起来。

  这是什么?一个人孤坐在山上,海边。

  这面呢?这是什么图案。

  一阵风吹过,萧瑟突然把纸翻过来,是反文。

  好了,萧瑟有个好习惯,记录。他拿着笔把目前所有的线索都写了下来,推论写满纸边,箭头线条绕来转去。一会儿不到,一张纸就用完了。写完后,他盯着纸看。

  推论一:他有钱,很有钱。随随便便就把这么多珠宝装在椰子里

  推论二:这个人会七种文字,会雕刻,可能是中国人,因为中文在第一行。

  这面是地图,不过查不到是什么地方。他想要什么呢?想要做什么呢?

  萧瑟仿佛看见那无垠的大海之间,一个孤单的身影,落寞地背倚着血色残阳。启示?奇怪,他想启示什么呢?

  求救!?对。他被关在无名岛上,嗯,流浪椰子岛。

  他很厉害,关他的人肯定更厉害。

  要不要去救他呢?拿了别人的钱就手软啊!拿钱不办事不道德啊!这说不定是那家伙全部家产了,全拿出来还什么都没落着。

  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救啊!好纠结啊!

  萧瑟苦笑看着那椰子,喃喃自语:“嗯,老兄,就算我同意去救你,不过呢,我得先赚钱,总不能把那些东西卖了吧,这里也卖不出什么价,让坏人看到,说不定把我绑架去来个撕票…”

  “对了,不用就是了!这样我就不欠你什么了,等哪一天我想到救你的办法,我一定去救你,给点时间啊!

  ........

  “这难道就是暴发户的滋味?”萧瑟走在街头,感觉已经抽离了这个世界,他看着路边小店,想着自己曾经偷偷数着钢镚咽着口水的样子,现在他却完全没有半点想吃的欲望。

  反正自己知道有钱的感觉,喝粥也照样爽!我现在是个富人了,说不定是这个城市里最富有的人,还拥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虽然说自己富有,不过就可以直接交换的货币来说,却还是少得可怜。萧瑟心想,没有人知道自己很有钱,但自己却有了不同的感受,这算不算心中富有?

  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扭过头去寻找,正是小店里的一个食客。

  “萧瑟,过来。”叫他过来的人看着很是眼熟,就是叫不出来名字。

  “什么事?”

  “这是什么?”那人把手往桌上一放问道。

  “筷子。”萧瑟沉思片刻,“准确的说是一根筷子。”

  “这个呢?”那人又放下另一支筷子。

  “简单地说是筷子,准确地说是另一根筷子。”萧瑟答道。

  那人点点头:“汝子可教,那它们俩是什么关系?”

  “一对?”

  “错,当世界上只剩它俩时你可以把它们叫成一对,亚当夏娃就是一对。不过现在嘛,只是看来长得挺像的两支筷子,是不是能成一对得缘份。”他拿起筷筒,把里面的筷子都倒出来。

  “刚才那两只在哪?”他问萧瑟。

  “好了,屁话那么多,面来了,吃面。”胖乎乎的老板娘端了碗拌面上来。居然也给萧瑟面前放了一碗。

  大概是看出我有钱了,萧瑟心想也不奇怪,自己的气势看起来至少口袋里有十块钱,够吃十碗面了。

  “不就喜欢个妞么?”那人呼哧呼哧地吃面,居然还能说着话,偏偏说的话好像意有所指。

  “就喜欢了怎么样?”

  “亚当夏娃是谁?”萧瑟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么一句话。

  “问什么问,考试又不考,再说那又是外国神话。”那人吃完了自己的面,又伸手拿过萧瑟的吃了起来。

  “唉,和你没共同语言。”萧瑟把筷子放回筒里。“比喻,这是比喻知道么?”

  “知道,我上学去了,你帮我付钱。”

  “为什么要我付钱?”萧瑟诧异地问。

  “你不是捡了许多宝石么?大家都知道了。”

  “大家都知道了?”

  “嗯!学校要让你上交,这事你总应该知道了吧?”

  “啊!上交!”

  “对啊!拣到东西要交公你不知道?在马路上捡到一分钱也要交给警察叔叔的嘛!”那个人微笑着看着萧瑟,目光锐利得像警察一样,“你如果不交公,可能会被抓起来!”

  萧瑟猛地站起,向店外跑去,只觉身后有一群人在疯狂地追,还叫着“把珠宝交出来”。向后望去,只见一张张似熟悉似陌生的面孔。

  萧瑟更加用力奔跑,只是大街小巷里的人越来越多,人人都在喊着让他把东西交出来,几乎逼得他无路可逃。眼见前面是条死路了,萧瑟心中绝望,加力跑了几步,沿着墙踩了几步,居然给他攀上了墙头,他一使劲,翻过墙。

  这里也是好熟悉的样子,小小的几畦菜地,间种着桔树、梨树,还有一棵枇杷,只见几株树上都结了果子,好是诱人。萧瑟伏在青菜白菜之间,一动不动,听着外面的喧哗渐渐散去。

  他正想起身,突然又见一个粗衣的老人走了过来。

  “外婆!”他叫道。

  “饭做好了,你怎么还不来吃?”外婆嗔怪着拉着他的手。

  萧瑟一下就忘记了刚才还被追杀的事。

  “外婆,你不是已经死了么?”萧瑟抬着头看着那张慈详的面容,惊讶地问。

  他问完这话之后,外婆的身影突然在空气中消失。

  “外婆!”他伸手去抓外婆的手,却抓了个空,重重地摔倒在地。

  “好痛!”

  猛然惊醒!萧瑟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在桌上睡着了。原来只是个梦,啊!不会连那些珠宝也是个梦吧!萧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连忙去看那个椰子。桌上的椰子已经不见了,更不用说那些珠宝了。萧瑟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夜风吹动着窗帘,黑色的夜里只有轻轻的虫鸣。

  萧瑟往阳台走去,脚下碰到一个球状硬物,这正是那个被他不小心挥臂碰落的椰子,拿起来仔细端详,还是白天那个样子,表面有些花,但整体看来完好无缺,连个小虫眼都没有。

  “真是个梦。”萧瑟沮丧地看着那个好端端的椰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里若是欲求不满,夜里那心中的恶魔就会跑出来让你体验梦想成真的滋味。但如果这么看来,岂不是说萧瑟是个财迷心窍的人?这一点他是万万不会承认的,虽然也有过做梦不断捡到钱的情景,但这也是偶一为之,财迷估计天天晚上都会睡在银行的金库里吧。

  楼下传来脚步声,是妈妈听到萧瑟摔在地上的动静赶紧跑上来看发生什么事。拿温习功课的幌子挡了一阵子后,萧瑟重新回到了桌前,现在,挖还是不挖,真是个问题了。

  萧瑟把椰子放在耳边,轻轻地摇着,仔细地听着那里头的声音。若是有硬物在内,那必然。当然这个时候的他自然不会去想用照X光的办法检查椰子内部。

  里面的声音当然挺正常,至少在他听来是挺正常,轻轻的水声隔着两公分的椰壳传了出来,若隐若无,但似乎没有什么硬块碰撞内壁的样子。

  那么,要不要打开呢?

  萧瑟看了桌上那张白纸,上面描了一点儿椰子壳上的图,只是描这么一点就已经让他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地图还真不是每个人都能画的。只是就算在一个椰子壳上画了地图,那又能说明了什么?或许只是一个人闲得无聊,或许是一个学徒在练习如何做一个椰雕工艺品,或许是自然的奇迹,或许…或许没有什么或许…

  一个完整的椰子是有生命的,从树上落下来的那一刻,就像是一个承载着希望的生命种子,漂洋过海,当它靠在沙滩上后,会慢慢地长出根,深深地扎入土里,成长为高大的椰子树,生出更多的椰子,重复着这样的生命循环。

  当它被打开后,那生命就消失了,就算它再美味,也只是一杯还算清凉的饮料,而现在从厦门的街头买一个椰子最多五元钱。为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要把冒着生命的从海里带回来的椰子变成五块钱一杯的饮料么?

  萧瑟慢慢地抚摸着椰子粗糙的表面,这一个月来,他实在是想得太多了。人平淡的生活过得久了,就会异想天开地天降横财,满地捡钱,而他更是过份得想着这个椰子里装着个珠宝钻石还外加一份藏宝图。

  人哪!萧瑟自嘲地笑笑。

  萧瑟走上阳台,此刻已经凌晨三点了,看着远方灯火稀疏,夜色深沉,山城地势高耸,昼夜温差极大,此时便是更深露重,往上望去,夜色清寥星光点点,虫鸣也显得微弱了许多,或许是已经累了不想叫了,或许是已经找到了伴侣正在卿卿我我恩爱非常,这样的夜,对于不眠的人来说,真是很奢侈的享受。

  萧瑟靠在阳台上,夜风吹来颇有凉意,只是浑然不觉。

  若真有那么一个人想逃离孤岛,用椰子刻下地图会是一个好办法么?

  若是我,又会如何做呢?

  小小的椰子,想要画个地球岂不是太大了么?若是想让人来找寻自己,这上面也不见有任一点其它暗示。就算是这某个小点代表了那遇难的人,又怎么确定地点?这上面就算是一分一厘的距离在地球上都相隔上百公里,只是简单地刻下经纬相交的地方不就好了么?除非他并不知道经纬度,这也是有可能,只是不知道经纬度的人又何必刻什么地图,直接刻个木板不就好了,刻在表面就不怕被水泡坏了?

  这么说来,还真是有可能这里面另有玄机,或许遇难的人想把详细的资料放进椰子里,然后,有人想喝里面的水,于是发现了里面的东西。

  绕了一圈,萧瑟居然发现只有像是老罗他们那样的人才最适合当遇难者的救星。

  而他,实在是不舍得把自己从海里捞回来的椰子给弄坏。

  如果今天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椰子要是破了,我也就打开了,但现在看着它安安生生地放在眼前,自己却要拿起利刃给它开膛破肚,…实在下不了手!或许时机未到,萧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当然,内心里他未必不是害怕这椰子实在只是一个普通的椰子,只要它保留完整,那么这个美好的幻想仍然没有破灭,萧瑟并不想亲手做那个毁掉自己幻想的人。眼看着天色变得越发深沉,已经到了黎明时分,心思一定,困意也就上来了,他要赶在天亮前睡一个回笼觉。

  关于椰子、遇难者与藏宝图这件事他在睡了一觉之后就忘记了一小半,到了第二天更是忘记了一大半,因为接下来他要赶着去完成被压缩到暑假最后几天的假期作业。而且他很幸运地从图书馆里借一了一套凡尔纳科幻小说《神秘岛》,当他抱着那些书回家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天上漂着。但最最重要的是,他收到了一封信,一封由一个很特别信使送来的信。之所以说特别,因为那个信使不是人,而是一只白色的鸽子,而那封信就装在它的脚上的一个竹管里。

  “您好,我叫赵菁,我在南京,很高兴认识你。”

  这就是信上全部的话,用很纤细秀丽的字体写着,萧瑟甚至都可以看到一个美丽女孩的身影。字很少,事实上,那只是一张小小的字条,你不能指望一只小小的鸽子带着一个大信封在天上飞,这对鸽子的生命是严重的不负责,而且这个很可能是一个小女生对命运和缘分的测试,一般来说,鸽子会落在哪里完全是随机的,今天它会落在萧瑟的家里完全是因为这两天萧瑟妈妈在天台上晒了一些老家里带来的特产干粮。

  看到人也不躲开说明这是个有人养的鸽子,萧瑟轻而易举地用几根地瓜干就收买了它,拿下那个竹管时萧瑟仿佛看到鸽子的眼睛露出感激的眼神。这当然可以理解,要是有人在你的脚上绑着一根大腿粗的竹竿子让你飞个几千里,你会对任何一个帮你解除束缚的人感激莫名。可当萧瑟同样写了一张字条塞进竹管里又重新绑回那小细腿后,鸽子的眼神变得哀怨起来,为了不让这信使中途掉链子,萧瑟特地找了几只小虫给它开了荤,分别的时候那鸽子还挺通人性地在他手里轻啄了两下,然后才借着风势一飞冲天,朝着北面飞去。

  顺便说一下,萧瑟在字条上写了自己的地址,他对于这种古老的传信方式还不是特别信任,虽然说现在神州大地上早就没有了猛禽的踪迹,但拿着汽枪打鸟解馋的兔崽子反倒是越来越多了,别两个来回后反倒和对方断了联系。

  尽管每天萧瑟都会在阳台上放一些米粒,也会经常去看有没有被鸟吃过的痕迹,但一周两周过去了,可以确定的是,那只带信的鸽子没有再出现过。

  一个月后,他收到了一封信,来自南京。

  于是,从那天起,他就多了一个笔友。

  ........

  “阿菁,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住了这么久的地方,搬走了会很怪,像是生命中少了一些什么。”

  “也没有关系啊!你还会有新的朋友,而且新的家也很漂亮。”

  “妈妈,你有没有过那种奇怪的感觉?”

  “什么?”

  “就是有些话好像在哪儿听过,很熟悉的,有人这样和我说过,但我就是想不起来是谁说的。”

  “…有的,我经常有这种感觉,很多人都有,这叫错觉,把没有发生过的事当成已经发生的事就叫错觉!”

  “可我为什么真觉得我丢下了什么东西呢?”

  “没关系的,真正重要的东西你会记得住的,如果你记不住,那这东西肯定就不重要,对不对,喂,当爹的你怎么不说两声?”

  “嗯!***说得对,阿菁你不用担心啦,大家都愿意和你做朋友的。这次到北京去也要好好治下你的病,身体最重要的嘛!哟,大家都来送行啊!太客气了,还拿这么多东西,怎么好意思呢!”

  “阿菁好好治病,越长越漂亮,以后要回来看看哦!”

  “是啊!是啊!当然会回来的。”

  “啊呀怎么走了呢,我家孩子明年考高中还想让阿菁帮着补习呢……”

  “你说反了吧?”

  “没有没有,阿菁是天才嘛,大概就是太聪明了所以身体有点不好,这个不要紧……北京医生肯定比这里的好,把病治好了赚大钱好好孝敬你爸妈,他们可苦了好些年了!”

  “说什么呢!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赶紧帮拿东西下楼!”

  “老赵,你这房子是不是打算卖了?我帮你看看,我有几个乡下亲戚进城没地方住…….”

  “喂,人还没走你说这个作死啊!”

  “没走才说嘛,走了我还说个屁啊!”

  ........

  热热闹闹的一群人拥着把几个人送上车,冒着烟的车子很快开出了巷子口。人群还没有散去,还在心情激动地谈着什么,大概交换着那些各自有过和这人家的回忆,补全对这赵家的印象吧!声音由近而远地拉长,飞快地溶入到空气之中。

  ........

  “磨刀师傅怎么今年没有来?这两天切菜都不得劲啊!”

  “去年冬天就已经死了,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又不是天天在眼前的人,也没有人通知我们去吃饭…”

  “如果你总觉得那个邻居早出晚归见不着面,那么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他曾经离开过。甚至死了你也未必知道。”

  “我看过孔已己的。”

  “……”

  “如果大家都不知道孔已己死了,是不是他相当于活在那些人的心里?像雷锋一样?”

  “快去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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