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命运钟声
这是最靠近花园的一个屋子里，窗外还飞着几只蝴蝶，象是被轻柔的乐声所吸引。
www.cmfu.com发布如果不是那些可怕的人和事，岛上还是相当的美丽，这点谁都无法否认，尤其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奇葩纷放的花园，悠扬的琴声时隐时没，几乎让人以为身在维也纳的私家庄园中……
www.cmfu.com发布它们不用上课一定很轻松，徐行叹了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www.cmfu.com发布屋子当中摆着一台黑色的大钢琴，一束阳光斜射进来，窗台上散发出一层微黄的光，余光也照在了钢琴上面，黑色的钢琴木纹表面流转着淡淡的光晕，好象梦境一般迷离朦胧。这在午后沉闷的屋里浮动的光和影让徐行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在那束光中弹奏，音符跳动在房间里，一定很美。
www.cmfu.com发布一个头发花白发梢凌乱的瘦子坐在琴凳上，若无旁人地弹着，纤长十指如春雨般洒落在琴键上，似已与琴键连成了一体，雪白皮肤和黑色的琴身形成剧烈的反差。
www.cmfu.com发布看见徐行进来，他抬起头，歪着头，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打量着徐行，而乐声越发轻柔，象是已经溶入了空气之中。他的身上，仿佛有种超脱尘世的味道，象来自另一个时代，或是另一个世界，这是徐行当时心中的感觉。
www.cmfu.com发布“学琴？”他轻声问。
www.cmfu.com发布徐行点点头。
www.cmfu.com发布“来，坐在这！”他示意徐行坐在身边。
www.cmfu.com发布徐行有些不自然，经过这么些年的训练，他已经不习惯与人如此近地接触了。
www.cmfu.com发布“你的心很乱！”他淡淡地说。
www.cmfu.com发布徐行奇怪地看了瘦子一眼，有些纳闷。
www.cmfu.com发布“乐如心声，这等心境只能去敲大鼓！”瘦子冷冰冰地说道。
www.cmfu.com发布徐行长长吸了口气，努力排出纷乱的思绪，而声边的琴声也在此刻突然有了种神奇的变化，象双温柔的手，轻轻拍打着徐行的心灵，帮助他慢慢静下心来。
www.cmfu.com发布“你对它了解多少？”瘦子边弹边问。
www.cmfu.com发布“不太了解，是不是也有古典和现代之分？”徐行试探着答道。
www.cmfu.com发布“看来你的起点比较低，不过没有关系，我就从这个角度教吧！”瘦子露出一丝笑意，挑了挑眉头，接着道，“琴声是你通过钢琴说出的语言，而力量的把握是关键，古典乐讲究平稳干净，弹时追求指法变化，身体要保持尽量安静和平稳。”
www.cmfu.com发布他的十指开始飞快地在黑白键上跳跃，乐声随之一转，变得轻脆明快，仿佛一下将人带到了春日的午后，充满亲朋欢聚的快乐。
www.cmfu.com发布徐行也闭上双眼，尽情地汲取这短暂而美好感觉，那久违的感觉。
www.cmfu.com发布乐声很快变得无比轻柔，重新溶回了空气中，若有若无。
www.cmfu.com发布徐行睁开双眼。
www.cmfu.com发布“现代钢琴因为技法不同，通常以臂、腰腿等部位来加强指力。”瘦子上身向前一倾，十指如锤般砸向琴键，乐声犹如山呼海啸般传了出来。
www.cmfu.com发布徐行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这乐声让他想起了那次海中搏浪的可怕经历，好在一会之后，乐声又回复轻柔。
www.cmfu.com发布“你的指形不错，但不知道力量如何。”瘦子伸手从脚边拿起一块木板，递给徐行，左手仍在琴键上跳跃，乐声没有半点中断，“用力敲一下！”
www.cmfu.com发布徐行轻轻一戳，木板应声而穿，琴声嘎然停止。
www.cmfu.com发布瘦子轻咳一声，有些不悦：“你力量很成问题！记住是弹琴不是挖井！”
www.cmfu.com发布徐行点点头，其实他只不过是误解了那“用力”的意思。
www.cmfu.com发布“记住你在和它交谈，向它倾述，而绝对不是吵架！”
www.cmfu.com发布瘦子轻轻抬起手，十指在那两排黑白键上飞快地一抹，发出悦耳的一串轻响，余音未消，一连串美妙的音符便已经从空气中飘了出来。
www.cmfu.com发布那的确是一支旋律极其优美动听的曲子，徐行认真记着那双手在琴键上飞舞时的角度与位置，这种和空间节奏感相关的事，对他并不算难。
www.cmfu.com发布虽然仍然很优美，但旋律却越变越快，只见瘦子时而左右手交替弹奏，时而单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滑动，这的确是一支高难度的曲子，更重要的是，他眼前没有任何琴谱。
www.cmfu.com发布乐声突然在一连串密集的反复弹奏后突然停止，瘦子喘了口气，他的额上已经满是汗水，一缕白发粘在眉间。
www.cmfu.com发布徐行闭上眼，又重新睁开，道：“可以让我试一下么？”
www.cmfu.com发布瘦子瞪了徐行一眼，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把琴凳让给徐行。
www.cmfu.com发布徐行坐在琴凳之中，双手微按在键上，回忆着每一只手指前后顺序和点过的方位，片刻之后他开始在同样的位置一一点下，……
www.cmfu.com发布第一个音符响起时，瘦子面色一凝，耳朵微微抖了一下，直到一曲终了，他暗中叹了口气，心道：“果然不差，虽然不如上一个那般出色。”
www.cmfu.com发布虽然这曲子听起来怪怪的，但那拍子却丝毫不错，所缺的只是那种对音乐的把握，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一丝感情在其中，但这支曲子向来就是以技巧闻名，这个世界上有谁可以只看一遍就把所有的音符都弹对呢？
www.cmfu.com发布对徐行而言，并无甚特别，毕竟弹琴总比用柳叶当雨伞容易得多！
www.cmfu.com发布“力量的把握上稍差一点，多练两遍就可以了，但最要命的是，”瘦子摇摇头，长长一叹道，“你不喜欢钢琴么？”
www.cmfu.com发布徐行摇摇头，他不是不喜欢，也谈不上喜欢，但他知道这岛上至少还有一个人会喜欢。
www.cmfu.com发布瘦子理解地点点头，似乎也有同感：“纯为展示技巧的乐曲往往无法打动人心，真正美好的感觉总是藏在简单的旋律中，我想我们应该换个曲子，巴海贝尔的《D大调卡农》。”瘦子神秘地一笑。
www.cmfu.com发布徐行知道D大调，也知道什幺是《卡门》，不过卡农就不知道了。
www.cmfu.com发布“卡农指的是复调音乐的一种写作技法，同一旋律以相同或不同的音高在各声部先后出现，后面的声部按一定的间隔依次模仿前一声部而进行，那是种和谐而绵延不断的感觉……简单说，就是回旋旋律。”瘦子淡淡地解释，他已经在琴凳上坐下了。
www.cmfu.com发布“最简单？”徐行知道最简单的也是最难的，就象数字人人会写，写得好的却没有几个。
www.cmfu.com发布“简单还是不简单，你自己体会吧！”瘦子轻抬下巴，十指一扬，在黑白键盘上挥洒起来，……
www.cmfu.com发布音符也开始在空气中飘浮，慢慢地在阳光下起舞，旋律确是简单，简单得就像一直在重复和再现某个音调，但又绝无单调之感，入耳后居然可感到视觉之美。
www.cmfu.com发布低吟浅唱百转千回，整支曲子，就像是在描绘一个人或一群人从幽暗处走上了一条撒满阳光的大道，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哼着一首小曲，就算是满心忧伤之人听了他也会变得开朗愉悦心情渐好。
www.cmfu.com发布徐行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www.cmfu.com发布随着那曲声的继续，徐行已经感觉到这美妙的滋味已经浸入全身，自己居然有了一种要溶化在这里的感觉！
www.cmfu.com发布这就是音乐的力量幺？也许真的可以让人真正地安息吧！如果可以，相信这支曲子可以一直弹下去直到世界的末日，但没有人会有这样的精力，所以在徐行最沉醉的时候它就在宁静平和的氛围中结束了。
www.cmfu.com发布“你来！”瘦子站出琴凳，示意徐行来弹。
www.cmfu.com发布徐行坐了下来，他并不急着弹奏，只是用手指慢慢的抚过琴键，此刻他的心头仿佛也有音符在流淌。手指一动，已经轻盈的弹动起来。琴音清亮的响起，飘出窗外，回荡在深秋绚烂的阳光中，在金黄的枝叶间欢跃跳动。
www.cmfu.com发布在弹第一遍的时候徐行还在想着自己的手指，在弹第二遍的时候，他的整个精神都沉浸在了阳光和音乐的氛围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的象一阵风，在阳光中，在金色的树叶间随意的飘飞。
www.cmfu.com发布徐行轻轻闭着眼睛，十指带着一种优雅的韵律在黑白双色的键盘上舞动着，这时乐声已经不太一样，有了种特别的变化。
www.cmfu.com发布如北雁南飞划过碧空万里；又仿佛溪水潺潺流过山谷蜿蜒；又仿佛秋风萧瑟落叶飘飞无处；又仿佛秋日午后醉卧花园，任凭夕阳斜照，静听秋虫低语，耳中却是宛若天籁，……
www.cmfu.com发布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这旋律仿佛无止无尽，在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无比沉醉，……
www.cmfu.com发布那带着阳光热力的音符在徐行那飞洒的十指下快乐地流出，轻轻地抚mo着这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www.cmfu.com发布瘦子已经完全迷醉在这美妙的秋日里了，……
www.cmfu.com发布一个月之后，仍是阳光灿烂的午后，空气中仍飘荡着动人的乐声。
www.cmfu.com发布阳光虽在，徐行心底却有一抹阴霾，今天是考试的日子，这也宣告了这段美好的日子结束，无论他是否通过考试，都注定无法再听到那十指弹出的美好音乐。
www.cmfu.com发布乐声一停，徐行吸了口气，知道下一个考试便是自己，大步向门走去。
www.cmfu.com发布门开了，一个金发男孩走了出来，嘴角带着一丝笑容，是杰克，他当然能通过。
www.cmfu.com发布“乐由心生。”擦身而过时，他轻声说道。
www.cmfu.com发布徐行身子一顿，推开门走了进去。
www.cmfu.com发布房间里仍是那架黑色的钢琴，瘦子窝在一张巨大的椅子里，而校长站在窗前。
www.cmfu.com发布“开始吧！”
www.cmfu.com发布没有题目，没有琴谱，没有任何其它的提示，就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www.cmfu.com发布“乐由心生！”徐行默念着四字，深深吸了口气，坐在了琴凳上。
www.cmfu.com发布这里正好可以看到花园里最美的景致，不知道为什幺这里要有这样一个美丽的花园，也许是让人感觉生活还有希望，所以总会有人在经过它时对这一片美丽的景色多看上一眼，然后把它牢牢地记在心里留在脑海里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www.cmfu.com发布虽然每一次这样的考试都会给人带来巨大压力，只是今天，当手抚上琴键时，徐行已经物我两忘，根本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他已忘情于自己指下流出的美妙音乐声中，他已经忘记了那窗前的那片黑影，只是全副身心地投入到这与音乐产生的共振之中，让生命之火也跟着一起舞动，此时这音乐的旋律之美已经无以言表，直如每一个音符里都有一个神奇的精灵在高声歌唱、低声轻吟，又或是围着篝火在欢呼雀跃着一个盛大的节日，……
www.cmfu.com发布花园中，一株枷楞花开得正盛，枝叉上却有一个巨大的蛹在风中轻轻地抖动，不一会儿，那上面破开了一个小口，接着又有两只细长的触角伸了出来，接着又微微地缩了回去，仿佛承受不了那外界的狂风劲吹，过了一会儿那只触角又慢慢探了出来，这次它显得勇敢得许多了，因为有个小小的头已经跟着伸了出来，用力在那个破开的小口上撕咬着，这个口子变得更大了，已经有半个身子露在了蛹的外头，已经可以看到那是一只金翅凤蝶，这是一种生命极为短暂的蝴蝶，它在三个月前才孵化成虫，在那片花叶上生活了许久，直到十天前才把自己藏进茧里做着最后的努力。
www.cmfu.com发布它在枝头向着阳光的一面感受着太阳带给它的热量和温暖，用阳光来晒干那对美丽至极的金色翅膀。它一边休息着一边轻轻抖着那对正在缓缓展开的金翅，这是一对如手掌般大的翅膀，上面有一对黑色的黑斑，在风中轻轻抖动就如一对巨大的眼睛在闪着妖异光芒。
www.cmfu.com发布屋子里开始不断回旋着一段简单的旋律，虽只是简单的八个音符，却在徐行的十指下演化出大海奔涌不息的万千变化，乐声疾时转缓阵密间疏，疾时如疾风骤雨海天苍茫，缓时如微风拂过浪花轻放，密如千滴万珠无缝无隙洒落一片，疏时却象点点沙鸥上下翻飞碧海晴天，……
www.cmfu.com发布窗外，那对无比美丽的翅膀开始在风中展开，轻轻扇了起来，带着那小小黑色的身体浮在了空中，开始随着阵阵海风起舞。
www.cmfu.com发布校长慢慢地看这一幕，冰冷的目光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眼里也开始有了一丝茫然，就好象也已经进入了一个美丽而充满着魔力的梦境，……
www.cmfu.com发布在这个岛上，不管有多少生命正在消失，在这个园子里又有一个生命破蛹而出，充满了生命的欢愉和对这个世界的热爱，它在这个阳光灿烂的秋日午后获得新生，又在这一片美丽的花园里尽情飞舞，用这炫烂的舞姿来唱一首生命的赞歌，最后它会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留下属于它的生命传承，纵然它将在一个月内死去也在所不惜！
www.cmfu.com发布突然一道黑影飞快地掠过花园，那是一只黑色的海雨燕，那道黑色的轨迹眼将划过那正在飞舞着的那只美丽的金翅凤蝶，他的手也突然一紧，眼光转厉，身上也突然冒出了狂暴的杀气，只是那道杀气一转即没，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痛苦，手上的肌肉也慢慢松了下来，本要弹出的一支木刺也落在了地上。
www.cmfu.com发布徐行也仿佛回到了每个铅云密布的暗夜，当他静静呆立在那座黑崖之上，俯视着那片翻腾的海水和涌动的暗流，心如冰冷。
www.cmfu.com发布冥冥中也许已经注定，一切该发生的都将发生，他只有静静地等待着，任凭心中潜流暗涌，让心中的暗涌汇成激流，随着音乐渲泻。
www.cmfu.com发布音乐声也在这时转为沉闷，就如死水微澜潜流暗涌，……尽管窗外仍是阳光灿烂，但这阴郁的乐声已如一张厚厚的黑网罩落，没有人可以看到那片光明和希望。
www.cmfu.com发布那只海雨燕却不知道自己刚经历了什幺样的危险，它站在园子边上那棵高大的由加利树梢上，黄色的喙里正叼着那只刚破蛹而出的小小生命，那对美丽的金色翅膀还在轻轻地挣扎着，无力地挣扎着，那对本来妖异的魔眼现在看起来却显得无比的悲伤。
www.cmfu.com发布失败者从来都只能做为胜利者的铺垫，不论是作为食物还是脚下的台阶！物竞天择，优胜劣汰，这是地火之岛上不可抹去的铁律，纵然你生来便是绝顶美丽或是天姿非凡亦不能免去这残酷的斗争，这也是地火之岛上每一个人无法选择的命运！
www.cmfu.com发布乐声开始变得狂暴而充满激情，就如狂风怒海般让人感到无比渺小，中间还夹着低沉的钟声，在风中远扬，一声声，一下下，直击在灵魂深处，纵然狂风嘶吼也无法掩没！
www.cmfu.com发布这是命运的钟声，如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可以瞬时将人淹没，无法呼吸和思考！这是上帝的审判，这是最后的审判，这是无人可以逃脱的裁决，……窝在椅子里的瘦子不停地不颤抖着，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www.cmfu.com发布徐行重重地砸下最后一排音符，屋里重新陷入沉寂，而那余音似乎仍在耳边轰鸣。
www.cmfu.com发布许久，许久，……
www.cmfu.com发布“最后那一段里，太多愤怒，这本不应该……”校长张开眼，眼神中透出一丝惆怅，不再带有一丝的杀意，“不过，你弹得很好！真的很好！”
www.cmfu.com发布徐行抬起头，分明看到他眼角的一丝泪痕。
www.cmfu.com发布徐行总觉得他有着满心忧思，少见开怀之时，纵有笑意也是一闪便逝无迹可循。以他的权势和力量，几无做不到之事，得不到的财富，为何总是郁郁寡欢？
www.cmfu.com发布莫非他也有挣脱不去的宿命，没有人知道。
www.cmfu.com发布但不论怎么样，徐行又可以继续活下去，直到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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