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毒计
沈盈兰面上迟疑,不愿再往前走,如今正是年节,缘何这伶园里不仅没有下人往来,连个红绸灯笼也是看不见的,周围假山层层叠叠,怪石嶙峋,风声从石孔里冒出来如诉如啸,大半夜的,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雪指着东南一角的厢房说道:“都走到跟前了,长姐怕什么?”
话音未落,那厢房“吱”的一声,开了个小缝,出来一个素白袄裙的婢子,那婢子身量娇小,面上也有些不见光的苍白,猛地瞧去真有些骇人。
“外面是谁啊?”
沈雪挽着沈盈兰,笑着走了过去道:“我们是琵琶夫人的侄女,今日在五音阁庆三少爷的生辰,我那妹妹不慎酒水染湿了衣裙,想来和你家小姐身量肖似,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借一套干净的衣裙来。”
那婢子略顿了顿,便让开了一条道,幽幽的说:“先上来吧。”
琵琶夫人虽是妾室,但在这北渊候府得宠数十年而不衰,下人们拿个不是尊着供着,怎么这冷冷清清的伶园里一个小小的婢女能如此不假辞色,面沉如水的回话。
沈盈兰虽心中犯嘀咕,但并未多言,跟着沈雪进了屋。
这间房子看着不大,却是内有乾坤的,不说外面假山游廊的气派格局,便是这屋里的陈设也是不简单,枣红色的梳妆台雕有花鸟双福图,黄铜宝镜悬在架上,侧面摆着铺着细软白毛垫子的美人榻,淡雅内敛,倒真像是庶出女儿家的闺房。
那婢子拨了拨屋里的香炉,渐有一股馥香袭来。
“我们小姐体弱,睡得早,待我去知会一声。两位小姐自便……”
那婢女略拜了拜,便掀了帘子进了内屋。
沈雪道:“这丫头好生无礼,连个茶水也不奉上一杯的。”
“女婢来吧。”沈雪的贴身女婢珍珠笑着,去寻了桌上的一套茶具,倒了两杯热茶,奉于沈雪与沈盈兰面前,道:“奴婢瞧着茶叶一般,不过这水还是热乎的,小姐们不如趁热喝点暖暖身子,刚才在宴席上,那婆子笨手笨脚,小姐们只怕还渴着呢!”
“可不是呢,喉咙都快冒烟了……”沈雪啐骂了一句,撇了撇茶盖,刚要入口,突然想起什么,又将那茶盏搁回了桌上,火急火燎的道:“珍珠啊,你快瞧瞧我耳朵上那枚镂金挂珠的耳环还在不在了。”
珍珠见状也着急起来,撩开沈雪的垂发,找了又找,看了又看。
“小姐,那可是老祖宗去年赏下来的,那手工便是京城也数得上呀!会不会方才丢在路上了,奴婢随您回去找找。”
沈雪一脸焦急,眼眶都红了,好不逼真,说着便要往外走。
“三妹妹,我与你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个帮手啊……”沈盈兰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伶园冷冷清清像个墓地似得,这厢房里空空荡荡也没个人气儿,透着一股子古怪劲儿,她不想一个人呆着。
这屋子的香料是加了料的,药性缓慢,时间短了只觉得困乏,隔半个时辰就恢复了,时间久了,吸入体内的多了,四肢全无知觉,恍恍惚惚如坠云端。与那阴阳双胆中藏着的迷药,是异曲同工的作用。
沈雪急着离开此地,那耳环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我的好姐姐,咱们好歹是来求人办事儿的,等人家出来了,瞧着我们人都走光了,那是什么道理!我又不走远了,顶多是在来的路上找找,你就安心坐着吧。”
沈雪又将沈盈兰按回椅子上,一番劝说之后,带着珍珠拔脚就走。
出了院子,沈雪忙舒了一口气,方才那迷香吸得多了,这会身子却有些乏了,回头一望,便又觉得松快,连自己这知道内情,故意压着呼吸的人都觉得身上有了药劲,沈盈兰那里只怕更严重些,等她动弹不得,那还不是砧板上的肉……
“珍珠,武二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珍珠小声凑到沈雪耳边说道:“方才咱们过穿山游廊时,他们就准备着了,等药劲足了,就请那位爷来……”
沈雪嘴角一丝冷笑。
沈盈兰啊沈盈兰,都说你生的好,出身也好,连我那套赤金的头面也被你抢了去,也不知你使了什么妖术,爹爹流水的银子给你谋婚事,你也配!再等等吧,等等你如花的面容被泪水染尽,等等你如云的青丝,被那疯子揪打在墙上……
看看你还拿什么跟我争……
忽有一人,步履匆匆,小跑着往伶园来,沈雪怕有人来碍事儿,凝神看着,等瞧清楚了模样,这才放下心来。
“给表小姐请安。”那婢子气喘吁吁,福了福身:“沈家那位大小姐,现在何处啊,我们夫人那边有急事相请……”
沈雪不耐烦道:“别与我说这些虚的,回去告诉你们夫人,箭在弦上,早已由不得她了……”
那婢子咬着牙,低声道了一句“得罪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还没等沈雪反应,便起身大喊:“抓贼了,抓贼了,伶园里进贼了……”
“你闭嘴!”沈雪慌道,忙招呼了珍珠,去堵那婢子的嘴,谁知那婢子也是个机灵的,见情形不对,立时就转身跑了,边跑边喊,伶园这边虽有些荒凉,但别的院子却是有人的,随着她这么一咋呼,倒也脑出些动静来,渐渐有人往这边聚了。
“主子,主子……咱们,这可怎么办啊!”
珍珠见人越来越多,吓得六神无主,拉着沈雪的袖子,躲在假山后面。
沈雪面上不快,“怕什么,既然武二那边早就准备上了,这会说不定已经得手了,这婢子这么一闹,说不定反而闹得人尽皆知,倒帮了咱们的大忙!”
“那……那要是没得手呢?”
“那就算她命好”沈雪冷哼了一声,又心平气和的整了整衣裙,道:“那咱们的耳环也该找到了,回去看看,大姐姐那边收没收到惊吓。”
东南角,厢房里。
方才珍珠说道没错,在宴席上吃了许多瓜子蜜饯,却半点水也没喝,沈盈兰只觉得口干舌燥,那杯茶已经送到嘴边,忽而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
一只飞蛾,正往那焚着香料的香炉里扑,离香炉不到一寸的距离时,突然气力不济的落到地上,扑闪扑闪翅膀,不动了。
都说飞蛾扑火,可这飞蛾还没有着火,怎么就死了……
莫非这香炉里有古怪!
沈盈兰想起临走时,妹妹那句意味深长的“小心”,惊的手里一抖,茶盏里的水洒了些在手腕上,烫的白嫩的肌肤上一片通红。
北渊候府六小姐的婢子分明说她们家小姐已经睡下了,可这水,却好像是刚刚烧好的一般滚烫,倒像是早知道有人会来,早已备下的一样。
沈盈兰脑中电光火石一闪,沈雪要害她。
这一路上,沈雪一口一个好姐姐哄着她,原都是做伪的。
沈盈兰强撑着精神,屏住呼吸将那茶杯里的水,尽数倒进香炉里,将那有毒的香料盖过。此事她已觉得有些目眩神迷,四肢乏力,只是手臂上那烫伤的痛楚,隐隐让她有些精神。
逃出去,这伶园定然是沈雪早就设好的圈套,她要逃出去……
谁知刚一开门,便有一个又脏又臭的人扑了上来,亏得沈盈兰突然被冷风一吹,精神了许多,又提着精神防备,这才没被撞上,险险避开了。
那又脏又臭的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愣了愣,侧着头瞧着沈盈兰,呆呆的道:“蓉妹,你躲什么……”
沈盈兰何时见过这么蓬头垢面疯疯傻傻的男人,吓得胆战心惊,见那男人又要扑过来,忙把手中攥着的那东西扔了出去。
只听“啪”的一声响,爆出些小火花来。
那疯子也吓了一跳,抱着头缩在地上,大喊:“别杀我,别杀我……”
方才,沈盈兰扔出去的,那是沈清荷临走时塞给她的摔炮,本是今日要去拜会顾若元,专门给顾若元寻来的稀罕玩意,与寻常的鞭炮不同,不许点火引线,只需用力摔在地上,就能炸开一小簇火花。
没想到这小玩意,竟然派上了这等用处。
沈盈兰见那疯子躲开,忙把门叩上,自己连滚带爬的往外走……
还没走几步,便见伶园外面熙熙攘攘来的好些人,都打着灯笼,拿着棍棒刀剑,杀气腾腾的往这边来,为首的正是沈雪。
沈盈兰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儿,便听沈雪高呼了一声:“快,那贼人,就在里面……”
沈雪自然也看见了沈盈兰,那表情简直就如同见到了鬼。
“大姐……”
沈盈兰一双眼睛像沁了血似得,仿佛刚刚从地狱里爬上来,正要找人拼命,她刚要说话,便被一个从人群里钻出来的婢女拦住。
“大姑娘受惊了吧,奴婢陪你去旁边歇着,这边的事儿,五音阁那边已经得信儿了,夫人,世子爷,还有您的妹妹都往这边赶呢!”
沈盈兰本就是浑身面软,只凭着一口气撑着,听到清儿正往这边赶,不知怎么突然觉得安心了,呢喃了几句,软软的倒在那婢子身上。
“走火了,走火了,伶园走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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