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她的不二之臣
乔思泽站在高处,远远地看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夜风凉凉地拂过,他的心,却像燃烧的煤炭一样灼热。
她还没有睡。
她爱那个叫邱韩宇的男人吗?
有多爱?
乔思泽永远无法知道这种问题的答案。
恐怕她本人,也无法回答。
跟邱韩宇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以洗手做羹汤,可以换上保守传统不合她本性的衣服,可以忍耐他忙工作冷落她,乃至可以低头去向久未往来的亲族求情,为他解决不公的待遇,为他的梦想铺好道路。
但这一切,是出于对邱韩宇的爱,还是出于她本人的某种生活追求?
也许,邱韩宇只是正好出现而已。
乔思泽活了太久,仍无法完全看透复杂的人性。
他知道的是,他会想尽办法,帮她尽快地忘记这段记忆里令她不愉快的部分。
他还知道的是,不论她对邱韩宇是爱还是不爱,她在分手的时候,是果断而坚决的。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她跟世界上绝大部分女性不同。
她理性得近乎残酷。
这对乔思泽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不会爱一个男人爱到死去活来,爱到失去自我。
所以,她更不会爱上他。
乃至于连不必要的怜悯,也不会施舍给他一点点。
乔思泽唇边泛起苦涩的微笑。
那盏灯,在他纷乱的思绪中,终于熄灭。
“晚安。小泽。”
乔思泽轻声地对着夜风,如是说道。
※
安晴衣住在单门独户的独栋房子里。
房子宽敞,餐厅也大,却只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正好能坐四个人。
此刻,四个位置中,有三个位置坐上了人。
安晴衣、安自在、乔思泽。
安晴衣要她过来吃晚饭,她就过来了。
结果却发现,站在厨房里忙碌的,竟然是乔思泽。
他身上,还围着家里仅有的一条围裙。
粉红色的。
不忍直视。
安自在都想替他害臊,他本人却非常淡定,似乎浑然不觉得这副打扮很丢人。
倒也有种说不出的……反差萌。
乔思泽微笑着跟她打招呼,很自然地反客为主:“嗨。你先坐,很快就可以吃了。”
安自在觉得好笑,也不多说,走到客厅里去跟安晴衣一起边等吃的边聊家常。
安晴衣笑眯眯地跟她解释:“小乔说他会做饭,手艺还行,我就让他试试。”
乔思泽的手艺不是“还行”,是非常惊艳。
都是临时采购的寻常食材,被他在家用的厨房里独自捣鼓出了一桌精致小菜。
香气和味道都是超人意料地棒。
这也就算了,关键他明明用的都是家常的食材和道具,菜肴却色泽明艳,摆盘精致,像是出自外头高级餐厅的大厨之手。
安晴衣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感叹:“要不是我知道他还懂很多别的,也许会以为他以前是做厨师的呢。”
安自在也笑:“做厨师挺好。你不是有个好朋友的老公是开餐馆的么?介绍介绍啊。”
她是跟安晴衣说话,眼睛却在看着乔思泽。
乔思泽不动声色地微笑着,沉默不语。
安晴衣摇头:“大材小用,暴殄天物。这次去鲸城,小乔跟我们一起去。”
安自在有些惊讶,又有些意料之中的了然。
她望着乔思泽,笑:“我们是赴家宴,他去是不是不太好?”
安晴衣说:“没什么不好的。你大舅朋友多,说不定还能帮小乔找找他家人。订机票的时候,别忘记他那份。”
安自在点点头:“好。大舅那边的人说,会帮我们订头等舱,知道我在放假,让我们过去住几天权当休假。”
安晴衣说:“那样也好。鲸城,我也好几年没去过了。”
※
“你们有没有觉得,鲸城的天,好像比凰城的要蓝点?”
下了飞机,安晴衣发出如是感慨。
安自在在侧,顺着她的话头抬眼朝天上看了看:“没觉得。”
乔思泽听着两人的对话,微微发笑。
刚走出通道,就听见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三小姐。”
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透着谦卑。
安自在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通道外,正冲着他们三人微笑挥手。
男人年纪不小。
或者不如说,是很老了。
脸上满是皱纹,头发花白,竟也没染。
他表情温和,仪态从容,就往那一站,也有饱历世事的人该有的沉稳气度。
但老男人在原地站得笔直,花白的头发梳得整齐不苟,黑色的西装上没有一丝褶皱。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身上,又丝毫没有一般老人身上的那种倦怠感。
这就是大舅家里的人?
安自在心里冷冷地想着,面上只浮着淡淡的微笑。
倒是身侧站着的安晴衣情绪似乎略微有些激动。
她原本是走在安自在后面的,见到那挥手的老男人后,竟加快脚步往前走了两步,越过了安自在,口里大声地说:“言叔!”
乔思泽在侧,轻声问:“这是谁?”
安自在摇摇头:“我不认识。叫我妈三小姐,大概是以前我妈没嫁人时候就认识的。”
她猜得没错。
这个称安晴衣为“三小姐”的“言叔”,全名言子寒,是安晴衣父亲的私人秘书兼老宅的管家。
现在安晴衣的父亲已去世多年,言子寒也早就退休。
但言子寒看着安晴衣长大,在安晴衣小时候跟她关系十分亲厚。安晴衣出嫁后在凰城生活,跟言子寒多年没机会见面。
这次,言子寒亲自来接机,是想跟安晴衣叙旧,还是大舅别有用心的授意?
自从跟这边的人恢复了联系,安自在一直心怀警惕,看谁都像坏人。
乔思泽走在她身边,低声地同她讲话:“阿姨家里,看起来相当有影响力。”
安自在斜睨他一眼,有意地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乔思泽莞尔。
她问,他便答:“万子钦二进宫不被制裁还倒打一耙,差点闹得邱警官失业,结果你一个电话就把事情都解决了。我这来历不明的流浪汉,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落了户有了身份证,只为能买张机票陪你们来鲸城参加家宴。这样的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安自在点点头:“脑子挺好使的。那你也应该知道,这次家宴,是你的好机会。”
乔思泽脸上的笑容波澜不惊,避重就轻地答:“我不会给你丢脸。”
安自在回味了一下这句,有些微微的气恼。
什么叫不给她丢脸。
他是她什么人呢?
言子寒还带来了两位同样西装革履的男子。
年纪都不大,但作风是与言子寒相似的沉稳谦恭。
一位是司机,另一位是据说是保镖。
车子是黑色加长的轿车,某历史悠久、世界闻名的高端车品牌。
中规中矩,低调奢华。
路上,言子寒告诉他们,这次安晴风——也就是安自在的大舅,聚齐了自己的所有的兄弟姐妹,来为自己庆祝生日。
安晴衣是安晴风的亲妹妹,却已有三年时间未与安晴风见面。
一路上,主要是安晴衣和言子寒说话。安自在异常沉默。相比之下,乔思泽的话还要稍微多点,偶尔帮安晴衣应和两句,扮足好听众模样。
车子开了很久,最后拐进一处山区。
言子寒解释:“因为这次有不少外地的宾客来赴宴,所以董事长把宴客的地方定在了山顶别墅,那里客房多,环境好。”
这连正式名称都没有的“山顶别墅”,远远看过去,是一栋灰色砖墙组成的古板建筑,四四方方的,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看起来像座城堡。
但规模的确是巨大的。
建筑前方,有极宽阔的空地。一面建成了微型的高尔夫球场,另一面则种满了各色花卉,形成花海般奢华盛大的场面。
轿车穿过巨大的黑色铁门,开了足有四五分钟,才开到灰色建筑的跟前。
进去以后,才发现建筑其实是中空的一圈房子。中间的部分空出来,有一个巨大的泳池和大片草坪。
这简直像家高级酒店。
但却被称之为“别墅”。
言子寒说:“董事长在外地办事,不在本市,周末才会回来参加生日晚宴。这几天,我会带几位到城内各处转转,散散心。如果有任何不便的地方,请随时让我知道。”
安晴衣微笑:“有劳了。”
言子寒说:“那我先带你们去房间,稍作休息。”
※
“如果有任何不便的地方,请随时让我知道。”
房间里,安自在踢掉了高跟鞋,窝进软皮的沙发里阴阳怪气地模仿言子寒说话。
安晴衣皱眉,乔思泽微笑。
安晴衣问:“你想说什么?”
安自在说:“我想说,这里还有什么不便的?等会儿,我去厕所看看,厕纸是不是黄金做的?”
安晴衣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你还学会仇富了?”
安自在苦笑:“我就是有点不自在。”
安晴衣说:“不自在也就这两天,寿宴结束了不就回去住你那小公寓了么?”
安自在脸上认真了几分,看着安晴衣的眼睛,问:“妈,你家里这么有钱,现在跟我一起过苦日子,是不是特不习惯?”
安晴衣笑了笑,坦然潇洒:“有钱是什么?苦日子是什么?我现在又不缺吃穿,也不需要使用黄金厕纸。你想太多了,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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