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这就是你作为一个母亲的态度？！”
清冷的声音里饱含了怒气，皇后的内心瞬间揪紧，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明黄色衣袍，眉眼清俊，三分淡然，七分冷酷的皇上。在碧海蓝天的应景下，皇上不怒而威的神情让皇后的脊背凉了又凉。
“皇上，臣妾，臣妾刚刚是在……”她虚着一道声音，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刚刚要鞭挞的那个孩童。
撞进她怀里的孩童，此刻也正木着一双眼，懵懂无知地抬头面向她。
两个人视线不期然一撞，皇后竟然呆了。
这、这、这竟然是养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小皇子。
小皇子如今已有五岁了，尚不会开口说话，只能咿咿呀呀地靠在她的怀里。孩子虽小，但具有灵性，似乎是看穿了她先前一刻面露的凶相，虽也想与她亲近，然而害怕占了上风，抓着她衣摆的小肉手渐渐松开了。
皇后一时慌了，想抓住小皇子，却被对方躲开了。
那一躲，便跨着小米步，躲到了一个女人身后。
明艳颜色的衣裙，夸张又不失雅致，发髻上细心地插着一根簪子，再也没有多余的头饰，更没有蔻丹染指，没有步摇点缀。
以简单对应繁复，以朴素化解雍容。
还有其标志性的慵懒，举手投足间对外洋溢着。
“是丽妃呀。”
皇后恨得心里直痒痒，面上平静如常，温雅大方地一笑。先按照规矩对皇上福礼，再受了沈妙行的一礼。
皇后不禁想要啧啧称奇：“妹妹这一身打扮真是精心别致。”
皇后当然说的是肺腑之言，不过呢，语调中显然带了一点恶意。
这后宫里头许多妃嫔想要效仿沈妙行，都削尖了脑袋在衣着造诣上玩儿出了新花样，一时之间后宫也是极其热闹的模样，百花争奇斗艳，当初那腊月寒冬里，后花园内花朵萎靡凋谢，也就只有这些妃嫔们充当了百花的角色，为质朴的大地多添了几笔亮丽。
然而到底不是皇上的那杯茶，即使精彩联呈，但是连沈妙行的三分神态都没能学过去。当她们想尽办法在后花园期望与皇上来个偶遇，皇上做了丽妃那处的殿上欢，二人扫雪煮茶，闲情逸致相当得意。
政途上的结合，皇上对皇后的态度相当繁复，若非一个孩子的牵系，只怕皇上早就忘了凤翔宫中还有一个皇后了！
见到仇人，皇后分外眼红，根本忘了皇上拿她质问的事。皇后强烈地克制住发抖的声音，道：“本宫是忘了，丽妃妹妹刚刚从冷宫回来，想要时刻伴在皇上身边，以解相思之苦，都是应该的。”
“只是……”皇后提醒道，“皇上伤情严重，尚未痊愈，妹妹这样拖着皇上出来，是否太过任性了一些？”
皇后的出发点很好，本在心系皇上生命安危之上，只可惜她的占有欲出卖了她：“皇上已有四日未上早朝，一直与人勤政爱民的好印象，如今托妹妹的福，是不是有点毁于一旦呢？倘若叫其他人撞见皇上与你游玩的模样，妹妹是不是该担心一些，那些外人如何嚼口舌，说了妹妹一些不爱听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是说了皇上什么，那是不是就是妹妹的大过错呢？”
她步步逼人，叫沈妙行听得好笑，怎么，又想用道德来制约来绑架她？
可惜皇后斗错人了，她沈妙行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沈妙行立即回复道：“所以皇后娘娘是想说，臣妾为了让皇上的伤口愈合更快，带皇上出来散散心，呼吸呼吸这野外新鲜的空气，也是有错咯？”
皇后脸色一变，不再像刚才那么沉得住气。
但是沈妙行不会给她一点空隙的。沈妙行接着道：“臣妾与皇上散步，只是希望皇上更快更好地复原，好早日投身回繁忙的国务之中。”
她笑笑，感觉有点愁苦：“皇上日理万机，操劳国事，体恤民情，整个偌大的康国，所有臣民们都有亲眼目睹。这样勤政爱民的好皇上，给自己几日修整的机会都不行吗？皇后娘娘连皇上难得出行也要管制，认为臣妾与皇上行到一处，就是皇上偷懒，逃避朝政，贪恋美色，不务正业的行为。皇后娘娘如此咄咄逼人，是想皇上过度劳累病倒在龙椅上？”
皇后慌张地看向一言不发的江胤之，试图解释什么。江胤之却是拧起了眉头，颇有微词的模样。
沈妙行最后再神来一笔，字字珠玑道：“本以为满口仁义道德的皇后娘娘，没想到这么冷酷无情，非但不担忧皇上的身体，反而认为皇上只是一个喜好美色、置国家大业于脑后的昏君！”
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皇后圆睁着一双眼，哑然无声。
小皇子藏身在沈妙行身后，听到这里时，似乎听懂了什么似的，探出一颗小脑袋，有些生涩地看着眼前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个抚养了他长达五年之久的皇后。
皇后被小皇子的眼神刺得慌张，心想：不要看！不要看！
江胤之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无波：“皇后，你还没有解释刚刚的所作所为，竟然先问起朕来？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朕由得你来教？”
皇后惶恐地埋下头：“臣妾，臣妾不敢！”
“说，刚刚你就是那么对待皇儿的？”江胤之一个字一个字敲打进皇后的内心深处，“当真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突然声音提高了上去：“没错，那是朕的孩子，不是你皇后所出的亲生孩子，没由你十月怀胎，不是你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所以你，你就是那么教导朕的皇儿的？”震得皇后抖了三抖。
皇上再生气，也都止于表面，隐忍不发的模样，从来没见过能气成这样的江胤之，声音里都含了令人恐惧的威慑力。宫女素意直接吓得腿软，闻声更是跪了下去。
皇后呆立在原地，内心纷乱，想办法理清所有的思路。
一切都太巧合了。
正巧从惠妃的灵萃宫中出来，正巧走到了回凤翔宫的路上，正巧遇见了皇上还有丽妃，正巧他们在带着小皇子玩耍，而正巧，小皇子当先看见了她。
小皇子在路上看见了熟人，和普天之下所有普通的孩子一般，很兴奋也很亲昵地突然闯出来，隔着衣物想要紧紧环住她的大腿，其结果，就是把皇后吓着了。
皇后对此的反应正如皇上看到的那样，因为沈妙行的南雀回巢，皇后思绪纷乱，被人冲撞时候一时糊涂，叫自己，以及教唆手下险些误伤了这个孩子。
在宫中养了五年的孩子，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所谓虎毒还不食子，她不仅没认出来，还准备动手打骂这个孩子？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如果她现在对皇上解释什么，只会令皇上对她更加厌恶。
所以，她说什么都会是错的。
“皇后，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江胤之非常生气，甚至对皇后已经失望透顶。如他所言，正因为不是亲生的，皇后就可以如此禽兽地对待？
他们本就没有夫妻之实，只有夫妻之名，没想到这个女人心思如此歹毒，还包藏祸心。
江胤之道：“若不是丽妃亲口告诉朕，朕都不敢相信原来你平日并不善待那个孩子。”
江胤之道：“当初你求太后以及朕的时候，是怎么答应朕的？”
皇后干笑道：“臣妾承诺过，也对天发誓过，会将他当做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照料。”
江胤之冷笑：“然而你现在是怎么做的？”
皇后心灰意冷：“臣妾刚刚，刚刚的确没有认出是小皇子，一时犯了糊涂。”
江胤之道：“一时犯了糊涂？告诉朕，你最近一时犯的糊涂还在少数吗？”
皇后低垂了眉目，不敢正视这个帝王的龙颜大怒：“臣妾疏忽。”
“呵。”江胤之又是一阵冷笑：“如果每个入宫为妃的女人都像你这般，犯了过错就说自己是一时糊涂，一时疏忽，那天底下的事情，就可以用这八个字解决了？”
江胤之道：“皇后，你不是喜欢满口仁义道德吗？倘若是朕犯了过错，对黎民百姓单单交代一句是朕一时糊涂，一时疏忽就可以了结的吗？”
“臣妾，臣妾错了。”皇后眼眶泛红，哭声道。
江胤之闭了闭目，有些心烦。他是见惯了女人的这点小伎俩，并不为所动。
“若非朕今日亲眼所见，朕简直不敢相信。你简直太蛇蝎心肠了。朕都不知道你是这样教导孩子的！”
“皇上！”皇后万分惊恐，双目圆睁。
从始至终，沈妙行都不发一语。
但是皇后看她的眼神能在她身上捅出无数个血窟窿。
江胤之觉得有些事是该做定论了，道：“朕也有失职的地方，没能给皇儿应有的关注，这几日朕去旁听了夫子的课业，才知皇儿他一直不能出口发声，朕真是，真是……呵，皇后，孩子一直在你宫中养着，五年了，你一直偷瞒着，他不会开口说话，你也不求医问药，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很快很轻地一下，江胤之从沈妙行背后捞来小皇子，拉起他的袖子，露出雪白的一截手腕，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针孔。
“因为你不敢！”江胤之恨声道。
皇后讶然张嘴：“这……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给了她机会，没想到抵死不认。江胤之失望道：“真的不知道那些针孔是哪来的？”
江胤之的嘴唇颤了颤，实在无法面对这样的蛇蝎心肠，改换沈妙行来交代：“小皇子之所以不会开口说话，并非天生愚钝，相反小皇子极其聪慧。夫子教的功课，虽然不能念出声来，听与默写从来不在话下。”
“是皇后娘娘平日管教过分严格，在孩童时期听不得吵闹，使了掐打的法子，造成了小皇子暂时的失声。”
皇后尖叫道：“丽妃，你休要含血喷人！”
“我含血喷人？”沈妙行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摸出一幅书写还颇显幼稚的字迹。
上面是小皇子亲自写的笔迹，内容简短而证词有力。
“你哄骗他，你逼迫他写的！”皇后怒气冲冲，俨然没有了一国之母的端庄大气的风范。
“住口！”江胤之怒道，“还需要什么逼迫，什么证据？跟在你身边五年，五年时间，连自己的皇儿都不认得，还要留在身边何用？！”
“你不配身为一国之母，更遑论做一个孩子的母亲！”
(https://www.tywx.com/ty151025/8690763.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wx.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ty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