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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社会生理


  加州的阳光临近十月依然很灿烂,路边的枫树亦是绿荫丛丛,毫无变色的迹象。徐行抬头看了看天空,转身走进一家咖啡屋。

  小小的门面,里面的人也不多,但几乎所有的沙发上都有人,三两个围着中间的小桌子坐着聊天,服务生是个年轻的白人女孩,脸上有着几个浅色的晒斑,穿着紧身的绿色T恤,露出紧致圆活的两条胳膊。她低着头,认真地敲打着收银机,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他捡了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面前是一张有点年头的木桌子。他轻轻敲了敲桌面。

  女孩抬起头来,脸上有一丝惊讶的表情,似乎有些意外多了一个客人。

  她从柜台后出来,来到徐行面前,手里拿着笔和小本,问他要点什么。

  徐行要了一杯果汁,边上的一个中年男子也要求给自己的咖啡加点水。

  徐行的目光落在那男子正在看的一本书上。

  似乎是知道徐行在想什么,男子微笑着把书抬了抬,露出封面。

  那上面没有字。

  这是一本打印出来的书稿,还是单面打印,空白的一面被当作笔记,上面潦草地画着线条,写着各种有趣的心得体会,比如“这个地方很有意思,金气。”“元神就是灵魂,转世,有趣的世界观,”等等,有的地方还画着五行结构图,边上还有一个看来像是麻球似的东西。

  厚厚的两百页,只做了一些简单的胶装,特别的地方在于这是一本中文书,从刚才徐行描过的内容可以知道写的是一些古代仙侠修真的故事,里面还出现了中国山海经里的一些人物,而那男子有着明显的高加索人种的特点。

  “不介意的话?”男人转过来,冲着这边笑了笑,示意要换到徐行边上。

  徐行微微点点点,一个白人,或许说一个在西方文明里长大的人,如果说拿着一本托尔金的书在翻看,那倒是不奇怪,但如果在咖啡馆里看中文书,又是那种剑侠修仙的小说,那就比较奇怪了。

  果汁很快送上来了,那女孩倒是有些奇怪地看着中年人换了和徐行一张桌子,但也没说什么,给他的杯子里加了点咖啡就回去了。

  “这个是中文。”

  徐行点点头,在很多西方人眼里,中文是很神秘的,他们大多分不清那几种方形文字。

  那中年男子笑了一笑,随手把那书稿拿起递了过来,似乎是觉得徐行也会有兴趣的样子。

  把杯子放下,徐行接过书稿,翻看了几页,确如他之前所料的,不知是哪个中国的作者写的修真剑侠类小说,倒与之前还珠楼主那种不太一样,不在打斗,反而加了许多修炼理论,虽然许多异想天开,但倒也层层密密,很有逻辑感,估计也是文理皆通脑洞大开之人。

  “我看过不少武侠小说,中文就是这样学会的,这书里写的比布鲁斯李可厉害多了,”男人提起之前看过的那些书,居然随口能说出降龙十八掌凌波微步这几种功夫,“我在中学时做的实验就是想找出人体里的经脉,练成飞天遁地的功夫。不过都失败了。”他言中大有生平志不能酬之感。

  “武侠小说和仙侠的结构还是不一样的。”徐行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也有研究么?我倒是知道,武是后天,修真是先天,层次不一样,不过我是结合物理学来看,都是应用能量的方法,你看这内力,这真气,这金丹,这法宝,”中年人叹了口气,“说来我学物理也是想看看能不能从理论上来解释这些。”

  徐行笑了笑,在现在科学观点下,倒没什么不可以解释的,那法宝多半能看作一个智能机器人,只不过更有灵性一些。果然,他翻到的一页上写着几个字,“法宝不就是智能机器么?可怎么产生念动力呢?”边上还画着一个人面,周边满是问号。再翻一页,居然写着一个质能方程,用来计算前页那个仙人肚子里的金丹大概等于多少能量,结果是相当于一百万吨当量的原子弹,相当有趣的笔记。

  “其实研究物理科学的,倒可以去看看一些哲学书,老子的道德经挺有用的。”

  “看过,不过这本是从网络上下载的,觉得挺有意思。”男子笑笑说。

  “对我的研究有帮助,我本想写个感谢信给作者,不过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男子伸出手,“维克多,在加州理工物理研究所混日子。”

  “研究粒子的?”徐行轻轻呡了一口果汁,最近味觉太敏感导致每种食物进口时都让他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差不多吧,从小就喜欢这方面,后来就把探索宇宙当成了追求,小时候还有个外号叫实验狂人,我烧掉了家里的厨房和地下室三次,后来保险公司开始拒绝给我们家财产授险,我妈每次去教会都会为我祈祷别成为诺贝尔那样的残疾人。”

  会觉得一本来自中国的仙侠小说有意思,这个男人应该也有点意思,当然徐行并不是对他有什么意思,只不过,他从来不认为自己身边会有什么巧合,现在如果给自己一个定义,他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宿命论者。

  更有意思的是,一个高度机密的研究所里的电脑居然可以下载到这样的小说,怎能不让徐行浮想联翩,这一刻,他连望向那女服务生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那段时间在那个不知道称为什么的系统里的日子似乎给他打开了一片全新的天地,俗一点说,把他的三观都有所触动,可惜无法再次进入到那里,他现在也根本没有能力主动进入,反而像是被装进了一个更大的迷宫,眼前有千条路,却不知哪一条可以通向出口。更可虑的是,那出口之后,又不知道是怎么样一番天地。

  难不成真要集齐十二星座?徐行皱了皱眉,前些日子刚做了几天人体试验,眼前又冒出一个真正的实验狂人,有趣的事怎么上赶着找来了?

  “我曾经三天三夜没睡觉就为了等一个实验结果,结果出来之后,我反而睡不着了,于是吃了半瓶安眠药,结果被送到医院洗胃。”这个叫维克多的男人说着就笑了起来,一脸自得的样子,估计没少和人说起过这事。

  我前几天还做人体试验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没睡觉呢!徐行心忖道,不过对于一个普通人,七十二小时没睡觉也确实难得了。

  看着维克多得意的表情,徐行失笑:“每个孩子都有个科学梦,那也很正常。”

  “本来是,不过正准备转方向,”那维克多笑了笑,似乎不准备让徐行去猜,直接说道,“社会生理学。”

  “社会生理学?”

  “一门新学科,我的新方向。”维克多优雅地举了举杯子。

  “那跨度倒挺大的。”

  “想知道为什么?”

  徐行微微一笑,他倒无所谓地,听听这个人想说些什么。

  “十六岁我就进了加州理工,那时才知道实验多烧钱,我们有一半的时间用来申请各种资金,就为了找到那些构成宇宙的基本物质。想想还好我身在这个国家,如果在其它地方,估计不可能为了知道那些没有质量的小东西在哪里花上几十亿美金。”

  徐行微微点点头。

  “我的老师告诉我,实验是自然科学的基础,理论如果没有实验的证明,是没有意义的。当实验推翻了理论后,才可能创建新的理论,但理论不可能推翻实验。为了这个,我们得花大量的时间来设计一个装置,比如几公里长的正负电子对撞机,花上几十亿美金,我们申请NASA的航天飞机帮我们把装置送上太空,在那里做实验……”维克多笑笑,“可能你听了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我们就得这么做,为了这个,国会还在争论这笔钱花得有没有意义,我们就告诉民主党议员,互联网正是从我们的实验发展而来,对共和党那边就说我们在找上帝粒子,于是他们就都很高兴。”

  “是个好办法。”徐行笑了笑,“对军方来说应该可以说这个以后要发展成空间大炮。”

  “他们确实这么想的,电磁炮,空对地激光炮,”维克多语带讥讽地说道,又笑笑,“总之大家都觉得是好事,于是提案通过了,我们得到了资金,他们得到了希望,纳税人的钱也花了出去,拉动了经济,但这真不是骗钱,确实我们也发现了胶子,发现了夸克,发现了六种粒子,当然我们觉得那下面应该还有什么。就连地狱也有十八层,咱们这还没到这个一半数呢!”

  西方的地狱有十八层么?徐行淡淡一笑,眼前的中年人越发有意思起来,不过说来也不奇怪,许多人对于数字有种莫名的情结,每个数字似乎都可能对应了宇宙中的某种法则,于是他们就努力把这些设想验证出来,当然,有条件的像眼前这位会去验证,没条件的,无非就在脑子里把这事给补完了事。

  “你觉得是不是?”维克多瞪着眼问道。

  “应该是。”徐行想了一想,“肯定还有,”

  “你也这么觉得?”维克多呵呵一笑,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但我们最大的难题在于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设计正确的实验方法本来就很难。”徐行理解地说道,对于维克多这样的科学家来说,永远都会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上个实验我们失败了,不好意思我不能说得太具体,不过损失很大,大家都很沮丧,实验的结果和我们设想的不一样。不是那种不一样,”维克多像是看出徐行要安慰他,接着又说道,“有时候不一样的结果也意味着重大的发现,那种其实是好事,科学史上喜欢失败,但这一次,我觉得可能我们真的走错方向,这就像是在沙漠里找鱼,但沙漠里根本没有鱼。”

  “设想错了?”

  “是想象力的问题,我认为是我钻进死胡同里太久了,是时候退出来看一看。正巧我发现了这个,很有意思的书。”

  “中文的。”

  “我会六门语言,它是其中一种,正好我一直对这种古老文明有兴趣。”

  “那上面未必代表中国的古老文明。”徐行笑了,“这也是沙漠里找鱼,你找到的可能只是鱼化石,不能吃的。”

  “但鱼化石很有研究价值不是么?”维克多一乐,“你看,这确实是很有参考借鉴价值的,鱼化石,很有意思的比喻。我其实很佩服那些写书的人,他们坐在桌前而不是一堆实验器材面前,他们的思路天马行空无拘无束,有时候他们写出来的东西往往就是宇宙的真相。”

  “霍金也是这样的,不过他是待在他的身体里。”徐行想了想,“或许说德米特里.门捷列夫更恰当一点。”

  “没错,”维克多重重一拍大腿,兴奋说道,“门捷列夫通过63种元素推断出整个元素周期表,我为什么不可以从现在的已知粒子推衍出一个粒子周期表呢?!”

  “好想法!”

  “可惜现在的基础还不够坚实,如果我们能再发现一些粒子就好了,现在毕竟有点少。”维克多叹了口气,呡了口咖啡,说道,“不过这正是我转向的原因,我觉得如果我看不到那么小的世界,不如看看我能看到的世界,或许能找出一个适用于量子世界的有用法则。甚至我觉得在书里构建一个完美世界绝对可以印证真实的世界,我只要找到一个,那个有完美逻辑的。”

  “这何尝不是小概率事件。”

  “比起之前,挑一些这样的书看成本几乎可以不计,而且,是个很好的放松。”维克多拍拍那书,“当然好在我会中文。”

  徐行看了看那书稿,两百页的书,估计也只是全书的一小部分,估计维克多看得不快,当年自己看完整个书库用了多长时间来着,其中也是有一些这样的故事书,里面充满着作者的奇思妙想,不可否认,一本好书确实写出了一个世界,至少作者把那个世界构建得比较完整,甚至可以让无数的后人去补全,当然,也有根据这个世界写实的一些书,那些就不能算是故事了,你可以把它看成是对未来的预言或是猜测。

  “书是宝藏,是文明最重要的部分,”维克多摇摇头,“远远超过外面的那些高楼。”

  “书是文明的记录,文明是社会生产的记录,但书并不等于社会生产的记录,如果说什么比较容易毁灭的,那肯定不是书。”

  “网络时代,书就更难被毁灭了,”维克多似乎不想提起前几天的事,“社会生理学,比我之前学过的一切都更有意思,不好意思,会不会浪费您的时间?我有点滔滔不绝了,……”

  徐行摇摇头:“我很有兴趣。”

  “这门学科基于一个前提,我喜欢称之为定理,定理一,社会形态是生理形态的外延,所以符合同一律。”

  “定理二,社会发展与生理发展的同步性,也就是说,两者不会偏离太大,如有,必纠正。”

  “定理三,两者都向着完美结构方向发展,也就是说,”维克多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在书的空白封面上画着,“所谓的完美结构有几个指标,低能量损耗,有人喜欢称之为环保,也算吧,低熵增和可持久。”

  “如果人类并不是这个宇宙中的唯一,那么我们要面对的危险就太多了。”

  “我们是幸运儿。”

  “是啊!如果我们硬要这么说,蒙起眼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有一个故事。”

  “哦?”

  “有一个岛,岛上生活着一些居民,他们之间并不是很和睦,岛上有一些人觉得一个巨大的危险要降临,于是他们准备了一条船。这时候,有些人认为应该尽量把岛上的人带上,有些人不同意,认为带上那些总是与他们观念不同的人是很大的麻烦,这个时候,那个危险正在飞快的临近。”

  “如果你是船长,你会怎么做?”

  “什么危险?”

  “可以是任何一种。”

  “司法体系相当于生理上的免疫系统。你觉得这两个哪个发展得更好?”

  “一个发展了几千万年,少一点说也有百来万年,另一个才几千年,拿来比较有点不妥当吧。”

  “那么你认为是生理上的免疫系统发展得更好了?”

  “自然选择是很残酷的,这个不好就会死,但一个社会更迭的代数远远没有这么多,也不可能比得过。”

  “生理生产体系和社会生产体系呢?”

  “当然也是一样,至少有吃有喝有氧气就可以自然生长,用不着天天担心通胀通缩的。”

  “我有事先走,有机会再聊吧,12月10号,如果你也在斯德哥尔。”他站了起来,似乎是要离开,可刚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迟疑地停了下来,往窗外看了两眼,赶紧坐了下来,还特地背对着门。

  徐行目光一扫,只见一个高挑的女子正在门口打量着,似乎也要进来。那女子相貌颇为美丽,面色晶莹,明眸含水,极有聪慧之相,一头润泽秀发简单地扎起收在脑后。白色短袖衬衫胸前被高高地顶起,在腰处打了个结,下身是一条带着毛边的牛仔短裤,两条又白又长的腿大方地露了出来,脚上是双白色的平底凉鞋,露出嫩白的腿趾和红润的足跟。

  原来是她,徐行心道,他在之前的记忆中见过这个女子,只知道她叫J,某个研究所的博士,研究的事和自己也有莫大的关联。

  这事情越来越好玩了,徐行叹了口气,拿起果汁轻轻呡着,随手翻看那书稿。维克多却一脸尴尬,拿手撑着半边脸孔,身子缩得小了一大半。

  徐行看着他,有些好笑,那维克多赶紧递给他几个眼色,也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想来无非是不想与这女子照面。

  “她肯定会进来的,你要是刚才马上去厕所还来得及,不过现在来不及了,”徐行笑道,“怎么了?是前妻?”

  “嘘!小声点,乱说什么!”维克多脸色一涨,“原来一个班的,我被她压制了整整八年,欺负过一百多次。”

  “哦,那和结了婚也差不多。”徐行失笑道,“别担心,也许她只是进来找厕所。”

  “上帝保佑!别看到我!”维克多闭上又眼,嘴里呐呐祈祷。

  徐行目光落在自己身边的空桌上,心中一笑。他倒是不知道J博士对自己了解多少,但现在他的形象在刻意所为之下已经有所改变,就算是再熟悉他的人,一眼也未必认得出来。如果维克多被这J博士发现,也正是他从旁观察此人的好时机,说不定还可以借机多得到一些关于系统的信息。

  想到此处,徐行突然有些担心那系统内或许有什么特别的识别之法可以把自己辨识出来,但若是真的如此,也算是一个重要的发现,如果没有,也反之证明老爹所说的确实不错,他抹去了一些重要的记录,但这可能又说明自己身份的特殊。

  无论如何,这次会面势在必行,他也用不着提醒维克多坐到那边,倒是颇有兴致地翻看着书稿,和上面的笔记。

  J博士果然推门进来了,她环顾一圈,只有徐行边上还剩着一张桌子,正是维克多原来所坐之处。

  她和那服务生打了个招呼,径直往着这边走来,显然要坐到边上的那桌。

  “进来了么?”维克多悄声问道。

  “在你后面,在找位子。”徐行悄声回答。

  维克多骇然失色,一头栽在桌上,贴着半边脸,作出睡觉的样子。

  他这突然一倒,反是把J博士吓了一跳,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看看这屋子里确实没有更多空桌,要么就和人拼桌了,她还是坐了下来,只是目光落在徐行和维克多身上多了那么几秒钟。

  然后她目光下移,按着那视线应该是维克多的下身,然后又看了上来,紧紧地盯着半趴着的维克多身上,原本淡然的脸上露出一丝坏笑。徐行倒没想过这样的笑会在J博士这样一个知性美女脸上出现,但很显然她肯定是从哪个特点上发现自己这个老熟人。

  像维克多这样的科学家多少都有些长年不变的生活习惯,想必是下身的某处有了问题。

  原本以为J博士会直接和维克多打招呼,想不到她干脆坐了过来,和徐行打了个招呼,徐行也不在意,反正他现在就准备好好看一场戏。

  “杰奎琳.汉密尔顿。”J博士笑嘻嘻地伸出手,眼睛却看着那趴在桌上的维克多。

  “弗兰克。”徐行随口给自己改了个新名字,反正都是假的,他握着杰奎琳的手,小手嫩滑但有力,但也只是轻轻一触就放,他的位置正好看着维克多,那张大的眼睛里简直满是恐惧。

  他该不会是欠这女人一大笔钱吧?

  还是说有什么极对不起人的事。

  徐行冲着维克多一眨眼,示意他早就被发现了,不过显然维克多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还极力想逃过这一劫,仍是趴着不动,想必是觉是万一那杰奎琳是看上徐行,两人突然携手出门去滚床单,自己就可以躲过大难。

  “能看一下么?”杰奎琳指着那书稿,却没有半点等徐行回答的意思,径直拿过了翻看起来,想必是从那笔记上认出了维克多的字迹。

  这杰奎琳显然也懂中文,翻了几页,边看边笑,虽然是中文,她却看起来毫无压力,嘴里念道:“只见这太一真人随手一招,大袖之中一座宫殿飞将出来,立时变得数千里广大,其中金碧辉煌玉树如林琼花满目,入耳仙乐飘飘,数十天女漫空起舞,大殿之中更有数百貌如天仙的侍女捧着无数仙果仙浆仙丹盈盈两列,正等着众人入席……原来他们招待客人用的是果品酒水和丹药,不是意面烤鸡和杂菜沙拉,这洞府应该不是虚拟空间了。”前面是原文,后面却是维克多的随笔了。

  杰奎琳突然笑道:“这也没什么奇怪,那些叫什么天上人间的夜总会KTV里招待人也用这些东西,无非是品质差得许多,仙浆改成红酒威士忌,仙果就是杂拼大果盘,仙丹就是摇.头丸,还有性感女郎的钢管舞,你说对不对啊!”

  徐行差点一口果汁没喷出来,这杰奎琳看起来秀气美丽知书达理,想不到点评起来如此犀利热辣。只见维克多连连眨眼,似乎在对徐行说“看,我说这是个女魔头吧!”

  “这变大变小的法术倒是挺好,如果用在那话儿上该有多好!抽添之刻,岂不爽利非常?……可是要怎么运气到那下面去呢?膨胀系数还是压力值?局部压强?”杰奎琳突然念到这一段,徐行只见她脸上的表情立刻丰富起来,而那维克多身子一震,根本恨不得马上钻到地里去。

  “什么是那话儿?”杰奎琳突然问道,也不知道她是自问呢还是真的在问人。徐行当然不会凑趣去回答这个问题。

  “哦,想必是那个东西了,记得有人曾经想过把自己那个弄得大一点,也不知道现在有什么进展没有!”杰奎琳假装叹了口气。

  徐行想起刚才握过维克多的手时,从气血脉动之间传来他身体的信息,确实那玩意不算很大,或许这正是维克多见到这女博士如此这般形状,想必当年在某方面有过沉重打击。

  再看那贴桌装睡之人,那维克多的表情正是羞愤欲死的模样,好在这屋子里除了三人倒没其他人听得懂杰奎琳说些什么。

  “这些仙人怎么都喜欢掐指一算,不知道是怎么掐,”杰奎琳伸出手来,“我来掐一下,看看这家伙在何处装死。”只不过她不像是自己拿捏手法,却准备去掐维克多的手。

  维克多实在无法再忍,其实杰奎琳说出这话之后,他便知道自己再早就露馅,再躲下去只会招来更多羞辱,于是干脆伸了个懒腰,装作刚醒的样子。

  “咦,这不是J博士么?”

  “叫我杰奎琳就好了,何必这么客套。”杰奎琳似笑非笑地看着面色通红的维克多,刚才还风度优雅学识过人的青年科学家现在完全就是一个被女王欺负得完全没了脾气的可怜虫,也不知之前受过多少比这个更惨的折磨。

  “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你离开那里之后就去一家私人研究所。”

  徐行眯起眼,不动声色地听着,杰奎琳现在到哪对他真的很重要,说不定那里就是通向系统的一个重要节点。

  “呵呵,”杰奎琳果然不答,只是讽笑着看着维克多,“你还有心思关心我?我怎么听说你今年被提名诺贝尔奖,想必心里很得意,巴不得打电话告诉我吧?”

  “哪有这事,一个提名而已,再说这点成绩在你面前不值一提。”

  “什么不值一提,难道当年不是我跟你说让你试下那个方法才有今天的提名,你如果中了奖,别忘记第一个要感谢的是我。”

  维克多一脸气急的模样:“不过就是说了一嘴,难道没你那句话我就不会试那个方法么?”

  他又转向徐行:“要感谢也是先感谢老子,你说对吧!?嗯……弗兰克?”

  “不错,不错。”徐行含糊答道,心想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落俗套。

  “哼,怕你没那个命!”杰奎琳伸手叫过服务生点了杯咖啡。目光炯炯落在徐行身上,这时她才注意到徐行有些不同,本以为只是维克多的朋友,但从维克多与徐行的一句对话中就发觉两人其实并不太熟。

  徐行看着杰奎琳妙目如波在自己身上流转,也不主动搭话,只作随意地呡着果汁,突然间那杰奎琳的表情几番转变,眼神在维克多和自己之间晃荡了几下,居然有一丝恍然的神色浮了上来,那恍然中居然还有些同情可怜和好奇。

  徐行瞬间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别人既然不说,他也不便挑起话头去解释,再说这种萍水相逢之人,你又何必多解释,出了门估计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加州真是个好地方。”杰奎琳叹了口气,大方地拍了拍维克多的肩头,“就是州长不好。”

  维克多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当年的健美冠军影中英雄州长怎么又不好,再说,就算不好,和现在的话题有什么关系,还非得用这种语气拍拍自己的肩膀来告诉自己。

  徐行倒是知道那杰奎琳什么意思,不过这女博士脑子转弯转得如此之快也是出乎想象,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认定眼前两人有关系,难不成维克多真是个基佬不成?可若是如此,她又何必去讽刺他的那玩意,基佬还在意那东西么?

  伸手轻轻一指那书稿,指尖触上书角,一股难以描述的劲力借着书传了过去,握在杰奎琳手中的那部分正好弹在指节极敏感的部位,劲道虽然小,但作用却是非常,让杰奎琳整半个身子都麻了起来。

  “维克多博士正和我解释他的新学术方向,这是他的参考资料。”徐行指尖在书稿上点了几处,杰奎琳的身体就麻酥了几回,只觉得几道电流在身子里窜了起来,带着又麻又暖的感觉。

  “社会生理学。”维克多坐直身子,正顔说道,“我的原创课题,或许就是下一门伟大学科。”

  他见到杰奎琳说不出话的样子,像是被他所言震惊,更加得意:“你要是有路走不通,不妨来我的项目组,我也可以带你一把,回头再拿个诺奖,你也可以沾光分润,你知道我一向大方,不计小节。”

  维克多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这时杰奎琳也缓了过来,她还以为是静电作用,惊异地看了徐行几眼,没看出什么苗头,身子里的异样感虽然还在,但也不是不可忍受,只不过有点儿高潮后的余韵模样。

  看到维克多把自己拔高得过份,她忍不住:“是么?听起来不就是学人家的天人合一论么?道法自然又不是你第一个说的。”

  维克多吃惊地看着她:“难道你已经?”

  “这点破事用得着我亲自动手么?我手下十八个研究小组中的一个就是这个方向,你要是能受得了气,我也可以收了你,到时候论文上也可以加你个名字也好光宗耀祖。”

  维克多跳起来大叫一声,转身冲出了屋子,居然连钱都没付。

  “第三次了,”杰奎琳嘀咕了一声,灵动的眸子转到徐行身上,“没打扰你们吧?”

  徐行好气又好笑,摇摇头,也不管这女人要说什么。那维克多肯定会回来的,他的书稿还在这里,只不过估计要等这女人离开。

  杰奎琳完全没有走的意思,她有些好奇地看着徐行,突然冒出一句:“咱们是不是见过?”

  徐行也仔细地打量着她,正像一个初次见面的两人相互看着,过了一会儿,方才摇摇头:“应该没有。”

  “你是?”

  “游客,”徐行微笑地看着她,“维克多似乎很害怕你,为什么?”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几年前我给他检查身体随口说了句……他的那个比较小。”杰奎琳不以为意地说道,“我是拿数据说话的,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一点科学精神都没有。”

  徐行轻咳了一下,很是无语。想来维克多是对她有过好感,想不到被这般点评,身为男人的自尊也不是高等教育就可以磨灭的,不过仅是如此大概也不会怕到这样,估计还有其它事。

  果不其然,杰奎琳又有些不忿地说道:“我还帮他写了一个申请给沃尔博士,他居然一点都不领情。”

  “申请?”

  “沃尔博士当时在做器官移植的研究,我想器官都可以移植,给维克多换个那东西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反正医院里挺多的。”

  这话一出,就连徐行这般心思坚定的人都忍不住嘴角抽动。心说可怜的维克多,这命真不是一般苦。

  “沃尔博士的助手拿到资料后就去找他,他居然冲进我的办公室骂我,我就和他对骂,还好楼里其他同事知道后都支持我。”

  博士的助手?还其他的同事?维克多这是有多么倒霉!多么可怜!多么不幸!

  徐行呆呆地看着那书稿,觉得之前的想法错了,那维克多估计不会再回来,也许现在已经到了机场坐上出国的航班。

  “我们真的没见过?”杰奎琳突然伸出手托着徐行的下巴,很轻浮的样子把他的脸正过来,“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咱们认识?”

  徐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任由脸上传来她那微凉的感觉。他知道杰奎琳在看着他的眼睛,但他并不相信她能从自己的眼睛里看出什么,虽然那确实是改动最少的地方。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印迹,气味、指纹、唇纹、虹膜,”杰奎琳仔细盯着徐行的眼睛,嘴里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世界上没有两个人会完全一样,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我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可以构成**的指控了。”徐行淡淡回答。

  “你会么?就因为这个?”

  徐行突然伸出手,从杰奎琳耳边摘过一缕秀发,轻轻在指尖揉捏着,记忆中似乎是黑色的,现在却是金色,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头发怎么了?”

  “很美丽,有没有人说你像阿弗洛狄忒?”

  “你是要泡我么?”

  “不,只是闲聊,我也不会觉得你捏着我的下巴就是要亲我,对不对?”

  “你这么特别的人,我不应该会忘记的,”杰奎琳沉吟半晌,摇摇头,“或许我们真的没有见过。”

  “每个人一生中都会见到无数的人,无数并不是指无限多,而是没法计算,因为记不住,许多人的形象往往会重叠在一起,成为一种叫路人的符号。”

  “我的记忆力很好。”

  “再好也无法记得住每一个人。”徐行手中的发丝轻轻触弄着杰奎琳的面颊,她居然有些脸红。

  杰奎琳移过另一只手,反手抓住徐行那只弄发的手。

  “怎么?”徐行微笑着问。

  “痒!”杰奎琳轻声说道,目光落在手中,“有人说一个人的经历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

  “你在看的是我的手。”徐行微笑着提醒。

  “也有人说手就是人的另一张脸,”杰奎琳慢慢说道,“你的手形很好看,可惜,这里有些奇怪的色斑,是受过伤了么?”

  两人坐在一起,像一对情侣般轻抚着对方的脸庞,相互凝视。

  那不是伤,只是有意地做了些改变,绷紧局部肌肉就可以做到,徐行叹了口气,抽回手:“悲伤的经历,我不想提它了。”

  “我能感觉到你的迷茫和困惑,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想知道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去寻找答案。”

  “任何一个被陌生女人摸着脸的男人心里总会有些疑问,”徐行笑笑,“比如她想干些什么……”

  “维克多其实有成为伟大科学家的潜质,可惜他总是缺少一点点帮助。”

  “他或许觉得你给他的帮助有点像是折磨。”

  “他很少和陌生人聊这么多,你肯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或许他的研究需要这么做。”

  “哦?那倒是挺有意思的。”杰奎琳淡淡一笑,“不过科学家通常都是疯子,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你也是么?”

  “曾经。”

  “哦?”

  “如果我告诉你我得了绝症,你会怎么看?”

  “生命最有意思的事莫过于生与死,有人喜欢追问为什么,但我不会。”

  “你说的话很特别,但也很冷漠无情,你眼前的人只剩下不到三年的生命,你却不想知道为什么!”

  “癌?”徐行眯起眼,打量着杰奎琳,她看起来生机勃勃,并不像是将要被癌症夺去生命的样子。

  “差不多吧,好了,我不喜欢别人问这么多问题,这多少算是隐私!”杰奎琳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那好吧!”

  “你说你是个游客?”

  “是的。”

  “为什么?”

  “为什么?难道你会去问外面那些人为什么他是一个游客?”徐行微笑着反问。

  “不愿意回答?”杰奎琳紧紧地盯着徐行的眼睛,“难道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

  “走走看看,看看这个世界,看看这些人,这些人的生活,找些乐子,这个答案可以么?”

  “这些人的生活?”杰奎琳扭过头,看了看这屋子里的那些人,“既然已经看过,你为什么还不走?”

  徐行被她的语气弄得有些莫名,淡淡答道:“因为你还在这里,我总不好意思把你丢下。”

  杰奎琳突然露出一丝笑意:“那好吧,不如我今天也当一个游客,咱们一起看看这个世界,看看别人的生活怎么样?”

  徐行微微敛下眼,轻轻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往桌上放下一张钞票,朝外走去。杰奎琳很快跟了上来,手里还拿着那本书。

  走出门外,站在街上,阳光还是很刺眼,一股热浪猛地扑了过来。

  “想去哪?”

  “随便走走吧!”杰奎琳很大方地挽起徐行的胳膊,嘴里问道,“不介意吧?”

  “如果你不怕热。”徐行目光从街角那辆黑色的卡迪拉克车上一扫而过,那车里坐着两个男人,他们的注意力显然在自己这边。

  “没关系,我喜欢出汗的感觉,”杰奎琳边说边把徐行挽得更紧,“你为什么不出汗?”

  “我比较耐热。”徐行缓缓舒了口气,他现在还有些不适应视力过度提升带来的心理反应,空气中密密麻麻满是微尘,这原本在正常人眼里根本看不到的那些现在全都显现出来,让他感觉自己正在大口吃进刚从地上飞起的灰土。

  “你好像不太高兴?”杰奎琳边走边说,那辆卡迪拉克也缓缓启动了。

  “我在找我的车。”徐行手指了指街角另一边,那里是自己泊车的位置,“要不要开车去?”

  杰奎琳犹豫了一下,目光游离了好一会,似乎也有落在那辆卡迪拉克上,她摇摇头:“先走走吧。”

  “怕我是坏人?”徐行随口问道。

  “坏人?”杰奎琳似乎听到很好笑的事,“你是么?”她大大的眼睛直瞪着徐行的脸,似乎要从他的脸上找出答案。

  “那得看是什么定义了。”徐行想了想,决定要不要把杰奎琳扯进自己的任务里来,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可能会有些额外收获。

  “走吧!你应该不是个坏人。”

  “这么确定?”

  “你有一双纯净的眼睛。”

  “如果这么好判断坏人,那警察就都失业了。”徐行摇头笑道,带着杰奎琳走到自己的车边。

  “上车吧。我送你去你要去的地方。”

  “你要去哪?”

  “你要去哪?”杰奎琳反问道。

  “回酒店。”

  “这算是一个约会么?”杰奎琳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跑车,“你看起来很有钱。”

  “租的。”徐行目光一抬,正好看到斜对角的大楼顶上突然冒出一根黑色的枪管,枪管上还有个瞄准镜,枪口先是在两人身上移动了一会儿,接着停了下来,那角度分明对准了身边的杰奎琳。

  那枪手是个戴着棒球帽的白人男子,三十多岁的模样,额角有一道月形的疤痕,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在瞄准镜后,只能看到半扭曲的面孔和不完全的嘴。

  直线距离一百米,对于徐行现在的视力,这和站在面前区别实在不大。

  一份资料突然自脑海里跳了出来。省去大多数资料后的精简版差不多就是:达瓦费尔斯基,外号飞机,1967年7月生于爱沙尼亚塔林,擅长远程狙击。还加上这个飞机的几张照片。

  徐行并不认识这个家伙,但不妨碍他知道这个人,不能算是有名的一个杀手,特长似乎也只是远程暗杀,在纪录中他杀掉过一个俄罗斯的富商,连续开了三枪,分别击中头部、头部和头部。从这一点上看,徐行认为他是个有完美主义倾向的偏执狂,这种人通常不达目的不死心,但也很容易因为自己的理想而不顾客户的需求。

  确实如此,飞机这时候就有些不太爽,他拿的不是自己最顺手的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而是一把Tango51,一款新上市的产品,是TacOps公司以雷明登700为基础开发的狙击步枪,枪管是采用TacOps自己制造的比赛枪管,有18英寸和24英寸两种长度,他手中的这个是24英寸,这种枪管并不比大多数雷明登700系列狙击步枪采用的5R枪管差,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枪托是麦克米兰玻璃纤维,减重明显,但稳定性就有些受损。这款狙击枪第一次露面是在2000年4月份的《S.W.A.T.》杂志上,现在一年半过去了,销量平平,上个月自己的经纪人问自己要不要试用下这款枪,说每个月有五千美元的代言费,如果在哪个大CASE中使用成功,还有额外的奖金。

  该死的经纪人,眼里只有钱,老子拿着这枪怎么就这么不爽呢!飞机心里想。

  “发现目标和一个男子在一起,要不要一起清除?”枪手飞机低声说道,停了停,耳机里传来“不要”的回答。

  看来不是我带麻烦给你,是你带麻烦给我,徐行叹了口气。

  “走吧!”杰奎琳走到车子边,准备拉开车门,徐行注意到那车子里的两个男子的目光跟着杰奎琳移动,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嘴里似乎说着该死,怎么看上个小白脸之类的话。

  看来这两个男子是来保护杰奎琳的,只是不能确定是秘密情报部门的人还是私人保安,但从两人修得整整齐齐的鬓角来看,体制内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这两人显然有些不称职,连自己要保护的对象马上要死了都不知道。他叹了口气,跨前一步。

  杰奎琳正要拉开车门,突然身边多了一个人,倒是吓了一跳。

  徐行微笑着看着她:“为您效劳。”接着很有风度地帮她拉开车门,还伸出手来帮她挡着车门上方。

  阳光自偏西方向照了下来,这个位置对于飞机来说是很好的,下方的人迎着刺目的阳光很难看清这个方向的任何物体,但他却可以大胆地观察下面的目标。只是在那个男人打开车门时,车门上的某个位置正巧把一道阳光反射上来。

  飞机只觉得眼前一黑,视网膜上只留下百分之一秒之前的那个残像。

  SHIT!他暗骂一声,飞快地扣动了扳机,弹道不出意外会穿过这中间百米的距离,穿过目标的头部,进入车里,子弹或许会在目标体内翻转,然后可能在车子里的任何地方。

  百分之一秒,以正常人的速度来说,基本和静止差不多,风速也不会有太大变化,提前量也很小。

  杰奎琳微笑着看着这个才认识不久的男子,他身上有着一种异常干净而清新的气味,像是雨后的树林里散发出来的那种,他正嘴角含笑地帮助自己坐进车里。

  远处的枪管微微抖动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接着又是一下,每一枪的间隔时间不到一秒钟。如果不出意外,那女人应该被击中了,正好是以之前坐进车里的姿势倒进车子里。

  徐行重重地把门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打没打中?”飞机瞪着眼从瞄准镜里看,只看到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青年人转身也上了车。枪水赶紧把镜头对准了车窗,可惜这车窗从外向内实在是看不清楚。或许那女人已经死在里面了,按着这枪的威力,那漂亮的脑袋只怕已经成了烂西瓜了。想到那个青年人上车之后会有什么表情,飞机就忍不住想笑,可能会有一声可怕的惊叫,自己也可以撤离了。

  泡妞泡到死人,那可能会阳蒌一辈子的。

  车子发出一声怒吼,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离开了瞄准镜头。在车后,两颗长长的弹头在黑色的柏油路面上活泼地跳动着,接着滚落到下水道里。

  这正是最后留在镜头里的一幕,枪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耳机里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飞机,飞机,任务完成了么?”

  这个叫飞机的枪手呆了半晌,那耳机里的声音变得越发急燥:“飞机!你快回答!”

  “可能,也许……我不确定……”

  “到底有没有?”那声音大得简直要把飞机的耳朵震开了。

  “可能没有……”

  “你这个笨蛋!怎么回事?我听到你开了三枪都没打中?你到底打到谁了?你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么!给你那么多钱都白瞎了!”耳机里仍然是不依不饶的质问。

  “我也不知道,我下去看看!”飞机把枪拆好,装进箱子,压着心中的郁闷回答,脑子里不停回放着那弹头在地上跳动的画面,一遍又一遍。

  飞机拿着箱子下楼,把箱子在自己车子后备箱放好,开车冲出车库,飞快地来到了刚才徐行停车的地方。

  吱地一声,车子停了下来。前面就是那黑色保时捷停的地方。这边上完全没有被子弹破坏过的痕迹。

  车门打开,一只黑色的皮靴踩在地面上,接着飞机的脸从车门下方露了出来。

  这地方是个下水道的井盖,弹头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飞机趴在地上往里面看了一会儿,忍着臭气还有滚烫的地表温度,一阵阵地反胃。他站了起来,从他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刚才自己所在的地方,距离不过一百米,一条完美的暗杀线路。

  他一定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要不然不但没办法对客户解释,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飞机,你在哪?”耳机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等一下,我在忙!”飞机把烦人的耳机摘下来丢进车里。

  用力把井盖抬起来,这铸铁的玩意不算沉,不过下面足有两米多深。飞机犹豫了一下,还是钻了进去。

  半个小时后,黑洞洞的井口冒出一个同样的黑色的人头。

  飞机刚抬起头,入眼就是一张紧绷着的脸,那张脸上方是一个警帽。飞机愣了一下。

  “这井盖是你打开的?”警察冷冰冰地问道。他在这里已经十多分钟了,一个热心的市民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这井盖还翻在一旁。这世界上最富有想像力的警察莫过于洛城了,受多年各类警匪片的洗脑,这名小小的巡警看到这井盖时就已经设想了多种可能,偷井盖卖钱抢劫接应挖地道进银行恐怖袭击杀人潜逃,总之除了下去捡东西各种可能都有。特别在前几天出了那个大事之后,警察们早就取消了所有的休假,把所有小事都往最坏的可能性去想。

  飞机沉默了一下,决定不能说出真相:“不是我。我是不小心掉进来的。”

  这么大的地方,你居然就掉进去了,还没喊救命?警察狐疑地看着他,仔细辨认这家伙的肤色,确定这家伙是个白人之后,抬了抬下巴,问道:“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

  “没事,没怎么受伤,下面臭了点!”飞机手一撑,准备上来。

  “慢着!”

  “干嘛?”

  “你的手里是什么?”

  飞机大惊失色,他手里抓着正是那掉下去的弹头,只找到两个,另一个怎么也找不到了,要不然也不会花这么长的时间。弹头被警察发现了。

  “马上举起手出来!”警察厉声喝道。

  飞机听话地举起手,于是重新掉回下水道里。

  “怎么回事?”一个叼着烟的警察跑了过来。

  “危险分子在下面。”

  警察脸抽动了一下,他拿下烟深深吸了一口,把烟屁股丢进下水道里。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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