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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左岸迷途


  令人绝望的痛就像太平洋上的怒涛,无边无尽,一波接着一波,无边的黑暗,令人绝望的世界。

  徐行并没有放弃挣扎,一边竭力承受着剧痛冲击他的意识,一边在飞快地想办法。他没有太多的奢望,在这般情况下,他唯一希望的便是能够找到一种稍减剧痛的办法,是的,只要稍稍减轻痛苦就好了,人生很多时候,不要奢望过多,或许人类进化的终极能力是学会麻木。

  忘记痛苦的最好办法就是忽视它,去想些美好的事,可这对徐行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是他一定得想些什么,于是,徐行开始尝试控制自己的意识。他开始让自己去想其他的东西,企图用这招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从而减低痛感。然而,如同惊涛骇浪般的剧痛,根本不是他这现在微弱的意识所能抗衡的,他根本无法让自己的意识平静下来,就像在狂风暴雨的沙滩上用沙子建起一座房子,一波波剧痛不断地撕扯搅到着他的意识,哪怕一秒的平静都无比艰难。

  他努力去想着儿时在父母的身边,陪着阿菁在草地上放风筝,青草花香……这些画面就像在沙上的画,才落下一笔就被雨水夹着海浪打得粉碎!

  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没有太久,因为他知道,在过于敏感的环境里,时间会显得格外漫长,一波波剧痛和往常一样,继续撕裂冲击着他的意识,他正在想的事立即被搅得粉碎,然后便是惊人的剧痛感。

  一万?十万次?还是一百万次?还是更多?他不知道,只觉得生命从未如此漫长得让人无法接受!

  徐行感觉自己离崩溃已经不远了,他说不出理由,但能够强烈地感觉到,远方有个声音在呼唤着他,就像是母亲,父亲的声音,或许那是一种内心的暗示,放弃吧,不用挣扎了,沉下去又能如何?生命真就如此宝贵值得你付出这样的苦痛去争取么?

  不!

  徐行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这样大声地喊了出来,那声音在意识之海中回荡,仿佛就连那扑向自己的海浪都畏缩地退了回去!

  是的,它们确实退缩了一些,但又像是积蓄着力量再次扑了上来!力量更大,更加猛烈!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如果再这样下去,自我意识很快便会消亡。

  但是渐渐,徐行逐渐摸索出一点规律,那不知从何必来的剧痛感就像太平洋上的波浪一般,一浪接一浪,一波连着一波,但是每次剧痛来临之前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如果你的感觉够敏锐,你可以把它当成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只是最开始的那些痛苦往往把这短暂的间隙给遮盖住了。

  这个间隙或许是唯一可能让自己的意识保持宁静的时间,徐行告诉自己,也只有宁静状态下,他才能把注意力移到其他东西上,而不是那令人绝望的剧痛,……

  注意力是哪里控制的?额叶还是其它什么地方?几乎都想不起来了!

  对,是额叶,天哪,他仿佛感受到额叶处如沸腾的海洋,似乎注意力到哪,哪儿就成了疼痛的根源!

  平静,平静,我要平静!

  可是,就是那段稍稍风平浪静的时间里,想让自己保持平静,也是一件难度相当大的事。两波剧痛之间的时间极短,想在这怎么短的时间内进入平静状态难如登天。而且两波剧痛之间的这段时期虽然痛感稍稍减弱,但是依然痛如心髓。但是,他别无选择,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至于是对是错,都要试过才知道。

  失败!

  失败!

  还是失败........

  没有想要放弃,或许是意识已经麻木了,意念便如陷入了死循环的程序般自动地运行,一次又一次,微弱但顽强地抵挡着苦痛的侵袭,扩大着平静期的时间,虽然感觉那平静期并没有明显地扩大,但他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对痛苦的承受能力增强了许多,那不是来自于肉体某个部分的痛楚,而是直接在大脑中告诉你的那种痛,如果罪有原罪的话,这种痛或许可以称为原痛。他在卡纳特波利经过了无比残酷的训练,就算是曾经赤身裸体站在无数的冰雪风暴面前,又或是身处喷吐着热焰的火山口,但那些痛苦比起现在来简直就算不了什么,印在脑海里的痛才是真正的痛!

  可惜,徐行没有其他的选择。既然是大脑内产生的疼痛,那么只有控制大脑才能缓解自己的痛楚,你要摆脱这个感觉,徐行努力着,他像没有知觉的程序一般,千次万次地尝试令自己进入深层宁静状态,痛是由意识产生的,如果不理会它,不去管它,它终将化成虚无。

  一遍又一遍,不知道多少遍。

  黑暗中,无数次折磨之后。徐行终于开始一点点地适应。效果是明显的,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增强了许多,挣扎之余他能感受到另一种感觉,自我又回来了,就算这痛苦再猛烈一些,自己也能抵挡下去。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还是心理安慰,但这还是让他大为振奋。

  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哪怕心思再驳杂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再生出其他的杂念,更何况,徐行的杂念本就很少。

  又是一波痛楚如浪涛扑来,一个大浪后面跟着是无数的小浪头。

  只是,这次的干扰更多更大,而且每次时间更短。

  一遇到间隙期,徐行就拼命地开始尝试抽离出自己的意识,但这些尝试往往以失败而告终,似乎抽离这种做法只不过是加重了对痛本身的关注。不管是不是在错误的方法上浪费了太多精力,他都不会懊悔,因为他根本来不及懊悔,因为接下来的一波剧痛会如同潮水般把他淹没。但每当一波剧痛过去,他的意识稍稍稳定下来时,他又会开始重新一轮尝试。

  徐行不知道自己已经忍受了多长时间,因为他感受不到时间,没有了外部感知,人的时间概念来自于对呼吸对心跳的感受,但这也消失了,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如果时间可以这样计算,那么他只记得自己数过1048576次的痛。

  ........

  周而复始,徐行的尝试一次也不中断。

  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波剧痛,不知道经历多少次尝试,徐行终于开始渐渐掌握到诀窍。有几次他进入深层宁静状态,大为缓解的剧痛本身就是一种幸福。有一次,他更是进入深层宁静状态,冷漠地经过了十次剧痛才从这种状态中出来。

  这让徐行大为振奋,在这个令人绝望的黑暗无声世界中,这无疑是刺破黑暗的希望之光,虽然他也不知道这道希望之光究竟能够他带来什么。他只想再次尝试,有意识地让自己进入与痛苦隔绝的状态,就像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勉力攀上一块湿滑的岩石,虽然最终还是要掉落深海,但毕竟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的意识似乎比以前要牢固许多,在剧痛的冲击下,虽然还在颤抖,但徐行感受不到崩溃的危险。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意识更牢固的原因,剧痛虽然还是让他痛入骨髓,但是似乎比起以前要减轻一些。

  徐行的努力很快见到成效,他进入深层宁静状态的次数越来越多,坚持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就像已经慢慢地离开了身后的海水,爬上可以落脚的岩洞……蜷缩在坚固的洞中........

  右上叶失去了功能让他完全失去了空间感,他像是漂落在大海里的一块浮木,无力支撑,只在那痛苦的最低点,他才得到一丝平静,但也只是一丝而已。

  还是自己的忍耐力提升了?还是更大风暴前的前兆?

  徐行颇为无奈地想。

  然而,异变终于发生了。徐行有一次进入深层宁静状态,在承受了连续十波攻击之后,这个黑暗无声的世界终于有了变化!

  他看到了什么,那是自己!

  在无边的黑暗中的自己!

  是意识的抽离么?还是自己已经死了?

  只这无边的黑暗中多了些色彩,是红色!鲜艳无比的红色!这是血的颜色!那红色不是天边红霞成片,却如树叶的脉络般延展无限。

  那白色的,那青色的,那黄褐色,那像是神秘太空中的场景…

  原本黑暗的世界出现各种色彩,而徐行惊奇地发现,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似乎是自己的身体内部,或许不能说是看到,是感受到,但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和奇怪的感觉,这是那种叫内视的现象么?

  是的,在接下来,他看到白色,那在网状血管包围下的白色,是自己的大脑,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血管是如何深扎在自己的肌体之中,也看到自己的大脑被这些细小的血管如何缠绕着。

  他像一个给自己做解剖的医生般慢慢地转动着自己,看着自己,突然,他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紧紧地吸附在自己的大脑后方偏下的位置,那是一个黑色的小圆块,就在脑干的上方。

  在它的周围,徐行可以看到血管和细小的神经在轻微地波动着,像波浪一般,那,那是痛的感觉!

  那是什么?

  徐行猛的一颤,眼前的景像陡然破碎,他再一次陷入黑暗之中。

  黑暗中仿佛有上百万上千万数万亿的流星如雨般落下,越来越密,从远方而来,又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只是……好奇怪的感觉,那是什么?

  力量么?

  不,不是力量!

  是那种拥有一切的感觉........

  是的,那是一种叫重生的感觉,是从无数恶梦中苏醒来的感觉,那种重新拥有最美好的生命的感觉,在弹指之间,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充斥着他的意识,他心下一动,几乎下意识的,他做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睁开眼睛,眼前是一条河,水面还有红色的枫叶漂过,抬头看去,天空灰蒙蒙,仿佛这世界的颓暗心情。

  自己站在一条河边,看着河水。

  刚才的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自己腿上枪伤都只剩下一丝淡淡的感觉,是愈合后期神经末稍的微颤。

  原来只是一场梦........

  奇怪的梦!

  这条河,这是哪里?只是光看着天空是判断不出自己的位置,也不知道自己在那种失去意识的状态中过了多久。似乎得先确认自己在什么地方,路牌,人,或是其它什么。

  徐行沿着河岸走着,虽然速度并不快,却没有停下,这里离公路倒并不远,只是没有目的的漫步有助于人的思考。只是这一刻他倒是有一种轻松感,走出囚笼的那种自在。

  不远的地方飘过一抹红黄色,初秋时节,枫叶随风,颇有诗意。踏入林中,地上厚厚一层落叶,草木腐败的味道总让他感受到新生命在其中蕴育的生机。

  在一棵枫树下坐了下来,闭上双眼。

  树林里的空气清新,吸上一口便有精神一振的感觉。奇怪的是,徐行总觉得脑中总有一丝晕眩感挥之不去。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记忆被慢慢抽离身体的感觉,回想起昨天的经过,居然忘记了不少细节。遗忘过去,本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有时甚至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但有时却是脑部病变的征兆。这十年来,多少残酷的事在他面前发生,若不是他心志极坚,早就变成疯子,昨天那令世人疯狂的一幕,在他心里也算不上什么,当然不是因为受惊吓过度以致失忆。

  贴着胸口的口袋里还有个硬物,徐行把它拿了出来,摊开手,那颗子弹在掌心,银色的子弹侧面带着一些纹线,这很少见,是特制的。哪个杀手使用这种子弹?徐行在记忆里搜寻着线索,腿上被子弹打中的伤口已经愈合,几乎都看不到伤痕。

  头部脑部没有受伤,是中毒了么?不是。

  那是子弹有问题?也不是。

  手指轻轻一划,腿上又是一道深深血痕,只是血还未涌出多少,伤口已经开始收拢,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抚摸着腿上的伤口处,愈合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这并不正常。

  如果说记忆是在大脑中写下的痕迹,某种意义上,记忆也是大脑上的伤口,那伤口愈合得越快也意味着自己遗忘得越快。

  晕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居然也忘记了。

  回到记忆开始的地方,有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岛上,孤儿院,乌衣巷,还是家,爸爸,妈妈,阿菁,陈大嘴还是校长?

  只是,如果遗忘了一切,自己还会什么?或许只有本能的力量。

  知识,是学来的,本能是与生俱来的,只有经过生存竞争的淬炼,知识才能被接受成本能,但那或许已经经过了不知多少代的繁衍,更多的时候,人类倒是要反复学习那些知识,因为环境的变化,知识也在时时的更新,今天的真理,明天的谬误,今天的谬误,明天的真理。

  如果人类今天灭亡,那么千百年后,这一切的文明还能留下多少痕迹?

  徐行脑中乱成一片,思绪飘扬得如同风中落叶。

  如果就这么一直走着走着,一边失去记忆,或许会变成又可怜又落泊的中老年痴呆症患者,然后被坏人打劫,再被好人救到家里吧!徐行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从此流落街头也不是不可能。组织会想到自己变成流浪汉么?唉,守心如一,不外乎执念啊!

  远处公路上时不时传过汽车轰鸣声,徐行收敛听觉,只凝神看着眼前美景,还有林中鸟儿清脆的叫声,这亦是世间难得的宁静之境。

  呼吸悠长得几乎看不到起伏,心神仿佛已经沉入深深水底,看上去只是个靠着树睡着的旅人。

  ……

  似乎很远的地方传来隐约的歌声,在风中若有若无,是个不知名的男歌手,嘶哑的声线带着磁性……

  就等到吉它撩起时候

  梦到过的你那么模糊

  我怎么能忘了吻过你

  我的梦都因为有你才不黑

  寒冬见到你忘却了寒意

  盼你这一生与我看秋

  那一整夜才不是空白

  没有了你爱会是多么疼

  那就是我一生一刹那

  可刹那爱都那么痛

  刹那梦只是透明没你的身影

  爱你在这刹那

  耳畔边响起了是她的声音

  看得到的你那么美丽

  那一整夜梦不是空白

  我的梦因为你已经不疼

  那就是我一生一刹那

  可刹那爱都那么痛

  刹那梦只是透明没你的身影

  爱你在这刹那

  那怕从没有说出口

  要怎样去爱你我一生已用尽在那刹那

  那么地痛就在一刹那

  ……

  音乐声由远而近,带着马达的轰鸣,接着一阵车轮辗过树叶的声响盖过了音乐声。

  听来应该是辆吉普牧马人,车子自公路开下来时好一阵颠簸,听着屁股砸座垫的声音,车上应该坐着两个成人,或许是一男一女。

  车子径直冲向徐行方向,然后惊险地在离树不远的地方停下。

  很快地,车上两人开始上演活色生香的激情秀,用力从衣服中解脱出来,嘴却一刻不停地粘在一起,空气中很快弥漫着浓浓的情欲。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离自己不到两米的地方还有个大活人在。

  激情离去和来时一样迅速,随着车身一阵抖动,两人都发出一声悲鸣,仿佛被枪打中了胸膛,接着是剧烈的喘息。

  “亲爱的,我去方便一下。”女子走下车,绕过树丛蹲下,却正好在徐行面前。

  哗哗的水声打着枝叶,急风骤雨一般,来得急也去得快。

  她站起来时,扭过头,正好看到徐行那茫然的眼神,越过她,望着远方的树梢。

  啊地一声尖叫,男子飞快地冲了过来,一只手还在系着皮带。

  “怎么了?”

  “一个男人。”女子想起刚才居然在这男子面前撒尿,不好意思说下去。

  “你***的是谁,怎么会在这儿?偷窥狂!”男子伸出手,想要抓住徐行的肩头把他拉起来,却发现这人简直沉得像在地上生了根。

  “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儿?”徐行自言自语,手轻轻一挥,那男子犹如踩了弹力跳板般飞起,远远地挂在六米高的树叉上,却一动不动,却是晕了过去。

  女子吃惊地捂起嘴。

  “不要杀我!”

  徐行站了起来,望向这女子。

  一开始她还以为这个男子要绑架,仔细看去,却发现面前的男子虽然面无表情,眼神也极冷漠,长得却极为英俊。人长得帅就是占便宜,如果帅到极至,那就算是明明知道是凶神也会被轻易原谅。

  “你不会杀我的吧?”女子带着期待的眼神问道。

  徐行冷冷道:“谁说我要杀你们?”伸手在树干上一拍,那根挂着男子的树枝荡了起来,把男子甩了下来,好在一是屁股着地,地上又落叶厚实,反而弹滚了几下,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

  “卡特,你没事吧。”女子冲过去扶起他。

  “露西,我没事,”男子摇摇晃晃站起来,低声问,“他,是什么人。”

  “你们是什么人。”徐行问道。

  “我们是耶鲁大学的学生,现在要回纽黑文。刚才我们……”女子吱唔着。

  “只是休息一下!”卡特抢着补充说道。

  “这是哪儿?”

  “前面就是哈德逊瀑布了。你是徒步者么?”

  徐行微微点头。

  “不要喝这里的水。如果渴的话,前面的加油站有超市。”女人好心地提醒。

  徐行目光扫过车子,看到后座上放着背包里露出一些像是实验设备的东西:“你们是测水质的?”

  “你是通用电气公司的人?”男子警惕地问。

  徐行摇摇头。

  “这一带一直都有PCB污染,已经有几十年了,在去年的一次对纽约州北部莫霍克地区的青少年健康普查中,发现那些生活在PCB污染地区的孩子大都免疫力低下,雄性和雌性荷尔蒙激素的分泌也极不正常,青春期大都推迟,男孩精子含量不但不够标准,而且还呈畸形发育,而且当地新出生的人口男女失衡。这次我们是来采样的,如果通用电气承诺的清理污染做得不够的话,我们就……”

  “别说那么多!”卡特阻止女孩说下去。

  徐行淡然一笑,转身看了看河水,还真看不出里面已经被工业有毒化合物污染了。

  “我们可以带你到最近的城镇。”女子倒没有看到卡特左右甩动到要脱框的的眼珠。

  小姐,你没看出这家伙是个危险人物么,力大无比,长相那啥,衣服还有破口,搞不好城里那楼就是他炸的。卡特心中一个劲地祈祷徐行不要答应,却又害怕被灭了口。

  “好。”徐行干脆地跳上车。

  “你好,我叫露西。”女子坐上车,特地转过身来和徐行握手。

  徐行没有回应这个友好的表示,只是轻声发话:“说说你们学校吧。”

  名校的学生或许都有着雄辩的天赋,就算脑袋已经被塞进绞架的绳套中也不会失去陈述的权利,更何况徐行很快就让他们感觉到没有威胁,因为他说了个笑话,很有趣的笑话。

  “我最初还以为耶鲁是个很吵的地方,那里的学生每个都顶一千只鸭子,想不到你们这么安静。”

  车里的两个人,露西大声笑了起来,而卡特在看了看徐行的表情后也附和地笑了几声,接下的一小时旅程如果不是出了点意外,还算相当愉快。

  意外就是车坏了。

  卡特在车头折腾了许久,摊着手回来。

  “好吧,谢谢你们。我自己往前走吧。”徐行走到车前,微笑着在车盖上拍了拍,“同样谢谢你。”

  在徐行看来,这个小时足够完成一次详尽之致的情况收集了,这些情况包括校园八卦,学生关系,竞争关系,各类活动。如果真的去统计,徐行说的话也没有超过二十个字。

  “再见。”

  看着徐行走远,卡特站在路边拦车,露西坐在驾驶座上。

  眼看着卡特在路边拦下一辆车,正微笑着说:“车坏了。”

  驾驶室里的露西试着发动一下,伴随着低声轰鸣,卡特一脸惊异。

  ........

  “你是故意用车坏了这个借口让他自己走的么?”

  “我确实这么想,不过我可没办法让车自己突然坏掉。而且我刚才也真的是在修车,只是没找到毛病。再说,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危险。”

  “谁知道呢!”露西望向徐行远去的方向,“这样的男人对女人来说绝对是个危险。”

  “反正不可能再见到了。”

  露西脑子里还回想着卡特飞上树杈那一幕,实际上她并没怎么看清,当时只觉得卡特自己就这么飞了起来,现在想想大概那男子还有另一种危险。

  ........

  巨大的实验室里满是仪器。

  仪器的显示屏上显示着一条条的绿线,这些仪器是用来显示脑电波的,脑电波在屏幕上分成四色,α、β、θ、δ。

  “六个δ波,嗯,这个不管,这两个θ波,诱导一下,做个好梦……”一双纤长而略显秀气的手在键盘上飞舞,打入一连串的命令。当脑波呈现θ波时,人处于浅睡或半梦半醒之间,无意识活动增强,可接受一些暗示语。当脑波呈现δ波时,人处于深度睡眠状态,脑活动无任何信息反馈,类似植物人的状态。

  “好的,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正是因为不知道,才更奇妙,不是么……”K博士自言自语,或者他也是说给那个人听,自从办公室多了一个漂亮的研究员,自己的雄性激素的分泌水平明显地高了,这可以从每天的常规尿检看出来,睾丸酮含量超出正常值。

  有些人在电脑视窗系统出现后仍然喜欢使用在DOS或是UNIX系统中直接敲打命令,不管是出于行业惯例还是内心的虚荣,这像是高手的标致,在单调的两色与符号之间寻找着内在的含义,像是对着星空思考着宇宙的起源,光是这一点大概就可以让女士们荡起性**,嗯,不得不说这仅仅是K博士个人的认识,尽管他外形高挑俊朗,但内在,他仍然只是个科学中毒症四期的患者,但由于内在激素水平的引导,想要吸引异性的注意仍然支配着他的行为准则,这是他这么操作的原因。

  实验室里环境还是不错的,设备很全,墙角有绿植,让白色的环境显得不要那么单调,离门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吧台,大转角浅色人造大理石台,这里可以调制饮料,吧台后面的架子上除了酒精饮料,其它什么都有,那些瓶子里甚至还有切成碎片的甘草和淡竹这样的清热去火的中草药。

  K博士泡了杯绞股蓝茶,这绞股蓝是实验室一个工作人员在花园里种的,长得细细长长,带着点微甜的草叶子里面还有点人参皂甙,提神醒脑不错。

  “你要一杯么?”他问,J博士摇摇头,指了指那装着多芬巧克力的罐子,累了这小半天,血糖都低了。K博士笑了笑,抓了几块,这巧克力味道好,广告也好,丝光顺滑美容养颜,吃起来跟洗头发一样爽。

  K博士和J博士神态放松地坐在转椅上。

  “你知道么?当我第一次接触这个时,我甚至还不知道α波是什么玩意,我以为走错门到了物理系。再后来我以为这里和阿尔科生命延续基金会有什么关系,再后来,我就知道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那边过来的。后来发现你还真是个专家,一般人估计连什么是阿尔法波是什么都不知道。”K博士笑起来的样子挺帅,他看着J博士,轻轻呷了口热茶。

  J博士拿手轻轻撩了下垂落的长发,转头看着四周巨大的透明柜子。

  “我去看过阿尔科生命延续基金会的车间,他们叫那个车间,我亲眼看过一次他们的操作,很原始的做法,在人死前就得有一组人到位,然后当他们的客户一旦被宣布死亡,就会用冰水对身体降温,再快速进行心肺支持和氧气支持,让他的血液继续循环。然后,尽快进行冷冻程序,并抽干其血液,同时注入甘油溶剂以防止冻伤。这些身体被特别的材料包裹起来,倒置安放于一个充满液氮的不锈钢高罐中,成为零下196℃的冻肉。他们的贮藏室里的钢柜里全都泡的都是这样的的尸体,很有趣!”她轻声咯咯笑了起来,似乎已经忘记了当时看到那些金属棺材时内心的恐惧。

  “听说光冷冻一个头可以便宜好多钱,是不是?”K博士眨了眨眼问道。

  J博士点了点头:“全身十五万,还不打折。只是头的话是八万。”

  K博士哼了一声:“八万,我很奇怪为什么他们的生意不太好,美国有钱人这么多,这八万算什么。要是我去做这样的生意,几个月就得成亿万富翁。”

  “那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技术还不成熟吧!反正跟这里比起来差了有一百年吧。”J博士笑着,露出淡淡的酒涡,“对了,K博士,既然目前的理论认为,人的脑波处于α状态时,人的意识活动明显受抑制,无法进行逻辑思维,处于无意识状态。此时大脑凭直觉、灵感、惯性、想像等接收或传递信息,即是右脑在工作了。那么是不是可以说,β脑波在进化角度上来说作用比较特别呢?”

  “你说得对,我也曾经被这个问题困扰,按说生物体上的进化都是选择的结果,但我只能猜测β脑波有助于生物逃生,同时左脑的作用在社会化生活里得到了比较大的体现。”

  “我倒不这么看,我觉得右脑才是社会型生物的进化方向。在这一点上我是同意斯佩里的看法,他那个诺贝尔奖可不是白得的。”

  “我知道某些人曾经做过一些秘密试验,用人造的头骨来替代人的头骨,那些人造的头骨里有着复杂的接受器,可以直接全息出脑波的位置,这比起原来贴着头皮做测试效果好得太多了。”

  “实验做得多么?”

  “嗯,有一些数据,受试者是一些脑部受创的病人,但由于本身脑部受创,所以对于实验结果来说会有一些麻烦,不太能找出一些共性的规律。当时仅仅是发现了脑部自我修复的能力相对较差,或许也与那些创伤有关,本身如果不是因为有较大的问题他们也不会允许使用这种实验性的头骨,我还记得实验室告诉病人这是可以刺激脑部使病人恢复,但事实上,很多案例都死了,因为不恰当的刺激……我们今天能在这里,前期很多人的工作功不可没。”

  “我曾经认识一些智商高得出奇的人物,很奇怪的是他们的社交能力却相对低下,他们的人生仿佛只是为了追寻宇宙的奥秘而存在。但从进化的角度来看,这样的个体是失败的,社会化的重要物质就是个体间的信息交互能力,因为在非直接接触的自然环境里你无法通过化学物质来交流,哦,发生什么事了?”K博士突然转过头。

  仪器突然发出轻声警报提醒,红灯也闪了起来。

  “快看,那是什么?β脑波区跳动得那么厉害!”

  两人站到台前,紧张地看着屏幕上的变化。

  无数奇怪的0和1组成的图面在屏幕上飞快的闪过,如同黑夜中的绿色狂雨。

  “这只是一小段记忆波的数码记录,但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要破解它难度有多大?”

  “相当于十六世纪的人想知道太阳每天早上都在做什么一样难。”K博士随口回答,“不过现在有了她,我们可以尝试下导入解析。”

  “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

  “很难说,同样的记录被受体完全解析的可能性不大,受体本身的记忆载体形式会不会对输入记录进行改造我们还不清楚,这些生化反应完全不可控。但我们得试下,因为我们没有其它办法。这些是失落的记录源,只有很少的一些档案。”

  “开始吧!”

  J博士女士轻轻按下一个红色按钮。

  胶囊上一个灯亮起了红光,显示屏上出现了时间倒数。

  “接下来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继续我们的聊天?”

  “记得刚进实验室的时候,我被告诉只有天才中的天才才能进来这里,于是我很得意。”

  “天才中的天才,听起来像是某种百分比的平方。”

  “确实如此,有人说在人群里出现一个智力超群人的机率不会超过百分之一,而这百分之一也可能因为环境的因素被钝化,所以所谓天才的比例远远低于这个值。”

  “但就算再低,人口的基数摆在那里,人类或许在2005年就会达到60亿的人口,所以就算是千分之一也会有六百万的天才。”

  “不会有那么多,我说过环境的因素加上先天的因素,所以远远不会有这么多天才,有些国家甚至因为体制的原因,在十岁之后就不会再有天才了。”

  “你好像对这某些国家有所不满?”

  “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就事论事,人类在自然进化中会有突变,但进入社会组织后会面临着环境选择,有些人被淘汰了,这只能说明他们的命不好。我一向认为进化实质上是一种重构,至于往哪个方向,现在我还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

  “事实上,只要一个人类就可以繁衍出数十亿的种群,我从来不去担心人类的未来,我只操心我的研究。”

  “听起来很容易受到道德伦理法庭批判的言论。”

  “放心,我们从来不面对媒体。他们只会坏事。我一直认为我们的政治家们对民众照顾得太多了。”

  “在我看来只是一种妥协,因为不这样他们就得不到选票,也就拿不到权力,更无法用权力去做一些他们不想让民众知道的事。”

  “对!想不到你对政治也了解不少…”

  “无非就是一些博弈论实践者,可笑而无聊的政治行业从业者,通过现实法则兑现自己的权力与需要。”

  “高明的说法,敬你!”K博士轻轻啜了一口杯中的液体,感受那轻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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