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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日落矶山


  

  [金红色的余辉掠过对面的山头上洒在绿色的树林中,在地上划出长长的阴影,徐行手抚着一棵红线枫,看着火红的夕阳慢慢落到那边的山下,……]

  徐行坐在头等舱里,航空座椅的扶手上有个小小的液晶电视,可以通过一个折迭柄调成各个角度,里面不停地放着此行目的地――丹佛市的广告片。

  徐行所知道的丹佛是科罗拉多州首府,位于该州中北部,落基山弗朗特岭东侧,大平原西缘,密苏里河支流南普拉特河和切里河的会合处,因为其城市的海拔恰好是1英里,所以又有“英里城”之称。

  不过飞机上播的广告片中却把丹佛说成是美国第三大科技城市和芝加哥以西最大的屠宰和肉类加工基地,而且每年十月十日会举行一年一度的西部牲畜展览会,所有最好的牲畜都会出场亮相,其中包括沃尔玛创始人沃顿的小女儿养的那些专为圈牛用的马匹,还有布什家族牧场里的专门提供优良基因的种猪,……

  把报纸放回口袋里,徐行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所有的资料飞速地在他的脑海中划过,慢慢拼凑成一个看似完美的计划,但效果如何还要实践来检验。

  红灰相间的飞机经过130分钟的飞行后平稳降落在丹佛机场,这花费了50亿美元修建的丹佛机场据说是美国造价最昂贵的机场,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技术最先进的机场。这一点可以马上得到印证,因为飞机在停机坪上慢慢滑行的时候,徐行就看到航站楼的墙上写着硕大的ATT-BB的字样,另一侧的LUCENT也写得够大,中间还有START-Y,看来ATT宽带,郎讯和星光映佳确实都把总部安扎在这里了。

  一下飞机,徐行直接钻进了洗手间里的一个隔断里。三分钟之后,门重新打开,一个穿着徐行衣服的金发男人出现在洗手间里,他的手里是一本打开的黑皮证件,他看看那上面的照片又看看镜中的自己,点点头,微笑地说道:“你好,我是威斯基.华盛顿,联邦司法部检查官!”

  接着他对着镜中的一个金发蓝眼的白人男子露齿一笑,又轻轻推了推自己的两侧颧骨让它们显得更高一点,……有一些不太象,这就对了,照片总是和本人有一些区别,因为证件的制作时间总会早一些,如果看起来两者一模一样,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用昨天照的相片做出来的,要么根本就是假的,……徐行又笑了起来,……

  徐行脱下外衣,里朝外搭在手上,轻松自然地推开门走了出去,没有人注意到一个黑发男人消失在洗手间里,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金发蓝眼的男人是凭空出现的,因为他们只是一些普通人,都只能看到某一小段时空里发生的事,然后用想象和常识补上了记忆的缺漏,这样就不会对许多事大惊小怪,……

  还得先去采购点东西,徐行径直向着机场大厅边上的精品百货店走去,一个高级的公文包是个重要道具,当然还要两只好笔,一套高档西装也是必不可少的。

  十五分钟后,徐行站在精品店的更衣室里,他已经换了一身打扮,竖条纹深色西装加斜纹红色领带,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公文包,就象某个正要来丹佛城参加国际会议的高级经理人或是某个从华盛顿到丹佛出差的白宫使者。

  对着镜中的自己,徐行点点头,脸上先是无比的严肃,然后做了个鬼脸,把衣服换了下来。

  “帮我包起来!”徐行把信用卡交给收银员。

  “最近的会议可真多,有许多客人都到这里来买衣服,”收银员看着徐行笑着说道,“您是参加什幺会议的?”

  “这可是商业秘密!”徐行竖起手指放在嘴边。

  收银员理解地笑了笑,打出收据交给徐行,另一个售货员已经把所有的东西包好递了过来。

  徐行可不想打车到卡农城去,他要租一部车子,赫兹就是美国最大的一家租车公司,其次的两家是艾维斯和国民,而机场大厅离徐行最近的就是赫兹租车公司的服务柜台。他在柜台面前稍问了几句便订了一部车子。

  在这个国家租车很方便,只要你有驾照和钱或是信用卡就可以租到从最破到最好的所有车子,徐行租了一辆00年出产的路虎探索者2,这种内部空间比较大的车子可以让他的脖子舒服一点,而且在这种地方太好的车是没有必要的,尤其对自己将要伪装的身份而言,这种三天租金为186美元的车子是再合适不过了,何况因为今天是周末还打了八折。

  服务员查看了徐行的驾照和信用卡,接着在电脑面前操作一阵,打出一纸收据交给徐行,徐行没有买车保险,这是很不必要的,因为他根本不会还这部车,而出租公司和保险公司有一个长期协定。

  三分钟后,一个服务员把一辆看起来全新的路虎车开到边门口,他让徐行自己检查车辆性能及机油、刹车油、变速箱油、动力转向机油、引擎冷却液和洗窗液。徐行倒也没有客气,他可不想半路上抛锚再去换车,好在这辆车并没有什幺问题,油箱里也是加满油的,这说明还车的时候也必需是加满油的车子,当然可以在另一个城市还这部车,这就是在连锁公司租车的好处了。

  ……

  徐行从丹佛城顺25号高速公路往南一直开,丹佛市是百事公司的总部所在地,公路经常出现巨大的百事可乐的广告牌,卡农城离丹佛有三个半小时的车程,它并不在高速公路边上,而是在落矶山中。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跑了一个小时,前面就是coloradosprings了,前面的车突然一辆接一辆地停下来了,车队很长,徐行并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幺事,通常在正常情况下,高速公路是绝不允许停车的,不过所有车子都安安静静,既没人按喇叭,也没人叫骂,这和在纽约的情况并不一样。

  徐行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睛却看着路边的落矶山的美丽山色,这时已经九月,科罗拉多已是秋意近人,遍野的欧洲山杨树有些已经开始变色,远远可见派克斯峰高高耸起,苍浓迭翠的深碧树丛中夹杂着金黄或是火红的树叶,山风阵阵,碧玉黄金在风中轻摇不止,层层迭迭好象水浪翻卷,叶浪翻卷散映秋阳,晶莹闪耀如波影点点,煞是生动耀眼。

  约莫等了几分钟,前面的车终于启动了。当车子向前开出几十米后,徐行望见路边有一大群列队行走的野鸭,正在大摇大摆、不紧不慢地从路的左边过往到右边,看来它们在这个城市里相当受欢迎,如果这是在其它某些国家,它们连躲在芦苇丛里都会被拉出来做菜吃,这种人对动物的宽容倒是相当的有意思,徐行禁不住微微一笑,……

  “现在到卡农城还有两个小时,今天周末,晚上住那里似乎有些不合适,”徐行心忖道,他的眼睛却一丝没有放过车窗外那大片大片的美丽景色,“不如就在这外头过上一夜!”

  主意已定,徐行在下一个高速公路出口转了出去,再往右转,便开上了乡间小道。相隔一段便会经过一座造型别致的乡间小屋,有的白砖绿顶,有的红墙青瓦,有的木身白墙。

  道路两边种满了农作物,有葡萄、浆果和各种果树,也有黄豆和麦子。远一点的草地上,牛、马、羊在静静地吃草,然后又看到鸡、鸭、鹅、驼鸟在嬉戏,还有一群长颈鹿安祥而美丽地在路边的小树林里看着经过的车子,在一座小屋前的草地上,徐行居然还看到一只来自潘帕斯草原的小羊驼,……

  突然,一只小长颈鹿跑到了路中,挡住了车子前去的道路,徐行来了个急刹车,那鹿跑到路边的草丛中,又回过头来好奇地望着他。徐行想起广告片上说的那些事,心中一动,伸手到边上的袋子中拿了一块面包在窗外晃了几下,那只长颈鹿就慢悠悠地走回过来,一点不见生地在徐行手中吃起面包,吃完后还用又长又厚的舌头在徐行的手心手背上舔了几下,徐行只好借着抚mo它那小脑袋的机会把那些口水擦回到那美丽的皮毛上,然后发动了汽车慢慢离去,……

  车子在半个小时后已经开到了派克斯峰的山脚下,清凉的山风带着山杨叶的幽香从山间飘过公路,又从窗子中毫不吝啬地钻了进来,充满了这小小的空间。

  不经意,徐行瞥见前面山脚火红一片,煞是好看,落矶山海拔在北美大陆上还算较高,秋天来得甚早,但见土路两侧枫树枝斜红叶翩翻,景色如画,让人留连忘返。中秋一过,便已寒凉,且多为阴霾天气,这日却是罕见的阳光明媚,野外许多杂树叶子都已染成金黄,枫树更是一片火红,在道路两旁交叠织错,灿烂若锦。

  徐行边开边看,心中一阵如痴如醉,不觉将方向盘一打,车子向着那片山红开了过去。到了处三岔道,见那边野枫连绵成片,间中杂树甚少,宛如火烧云般壮丽非常,心中不禁忖道:“这条路上竟有如此美景,却不知若是再往前去又是如何呢?”

  又过了十多分钟,车子开进了一条小土路,边上就是一个小小的山丘,从路面向南是一个不高的斜坡,地面上长满了野蔷薇,每一棵都是含苞待放,但香气已经充满了整个山谷。

  徐行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地把车子在一个山坳处停了下来,急切地钻出车子,一踩这片柔软的土地,他开始贪婪地呼吸着这都市难得的清新空气。

  他屈膝跪了下来,伸手抓捧起一把湿润的泥土,让土从指缝中缓缓落下,泥土中夹带着夏的热力和秋的气息,而那浓烈的蔷薇芬芳让他沉醉地呼吸,山风阵阵,耳边已经听到远处有细碎的流水声,大概是山中的清流吧!

  这无边山景加上清风liu水,晚上又可以对着星辰发梦,这岂不是他最大的乐趣么!徐行面上露出一丝微笑轻声自语道:“山中多美景,无怪那么多人喜欢呆在山里了!”

  “救命!”远远地传来一声求救声,声音已经有些微弱了。

  徐行叹了口气,为什幺他连一个人安静地呆上几分钟这种简单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他摇着头,但还是站了起来,慢慢地向着那个方向走去,向着那呼救声同时也是水声的来处走去。

  不至十步,就可见花木幽深处,一眼清泉轻轻柔柔地注入小溪,于乱石间随心所欲的蜿蜒而行,滋润得周遭绿草如茵,徐行沿着这一溪清流缓步而行,渐至花木深处,只见周围佳木笼葱,奇花点点,怡人心神,又转了几转,来到一处四面皆绿萝碧叶之地,幽深静僻,只偶有一、两声清脆的鸟鸣。拨开一片树丛,走上另一片草地,徐行听到那水声已经越发的清越,而水声中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

  站在草地上,十米之外是一个小小的湖泊,宽不过百米,湖水由山间的溪水从一头流进又从另一头流出。山水毫无污染,水色透明,一路欢快地从石头的山坡流下,敲得乱石与湖水叮咚作响脆声入耳。湖水清澈见底,游鱼随影四动,湖底青石成块。远处水中还有一家大雁在游着,六只毛绒绒的小雁紧紧追随着父母,煞是可爱,湖岸周围是多刺的灌木丛,看上去非常的寂寥。

  “救命!”前方五米处的一丛青草后传来微弱的呼救声,那边上放着一个帆布大包。

  徐行已经看到那丛草被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却没有看到人,再左边两米的地方就是那湖水流出的水道,徐行已经可以看到那清澈的流水欢快地唱着歌奔下山去。

  “流沙!”徐行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他记得自己走过的每一个立足点,他可不想也陷入这样的天然陷井里无法自拔。

  徐行的一只脚轻轻点在那丛草边,他已经看到那个只露出大半个身子的人了,这是一个长着浅黄色头发的男人,他有着尖尖的鼻子和深陷的灰蓝色眼睛,他还在不断地下沉,他的手抓着草,而那丛草的草根已经有些松动,他不敢再动,生怕草根一断他就被无穷的大地吸了进去,他的眼里满是绝望,直到他看到徐行的脚,那眼里才发出一丝渴望的光。

  “救我!”他声音十分微弱,长时间的挣扎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他的大腿之下全在土里。

  徐行打量了自己的脚边,然后一把抓住那个男人的手,突然感觉自己这片地也在开始下沉,苦笑了一下,手一抖,向后急退了一步,站回到上一个立足点,他的手没有放松。

  在两个巨大的拉力下,男人脸上现出了痛苦的表情,徐行慢慢发力,那个男人的膝盖已经露出了地面,他不能太用力,要不然可能会把那只手给扯下来,倒送了男人的性命。

  徐行再退一步,男人已经被拉出来了,这是个结实的男人,个子倒不太高,最多五尺六吋,徐行把他提到五米外的一个安全的草坪上。

  “好好休息一下,自己按摩腿部!”徐行把刚才顺手拿出的那个大帆布包放在他的身边,男人的身上全是泥污,那张脸上也满是汗水和砂土,他趴在地上不停地发抖,呕吐,接着大口喘着粗气,再好一点时,他开始不停地呐呐自语,开始感谢着上帝和玛丽亚还有他们的儿子耶苏,感谢他们听到了他的祷告,派了一个上帝的使者来把他拉出了地狱。

  “我什么时候成了那个上帝的使者了?!”徐行真是哭笑不得,他可不想听这个男人对着那个一直没有出现过的上帝感恩,当然他也不想让别人一个劲地感谢自己,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个男人现在快点拿上他的那个包立刻消失。

  放眼望去,只见那边离小瀑布最近之处有一块青碧色大石,倒似长年被水冲刷而成,平整光洁,徐行向那处小心走去,懒洋洋地坐在青石之上,解了鞋袜,赤脚浸入清清溪水,耳中聆听那溪水流转时发出的清脆叮咚声,一面把手探入石边流下的瀑水之中,只觉清凉沁骨,好不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徐行回头望去,那个男人仍然呆坐在草地上,他两眼望着蓝天白云,流着激动的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脸上满是泥污,双手合拳在胸前,一副劫后余生的悲壮神色,可是在这四处红叶绿草茵茵浓霞轻碧间或金黄的山野美景之中,这样的情形倒显得有些可笑。

  徐行站起身来向他走去,他也不穿鞋,就那么赤足踏在这草地沙石上,地面粗糙触脚却别有天然之趣,比起在城市里走在水泥大马路上可舒服多了。

  那男人看到徐行回来,突然站了起来说道:“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我叫洛基.卡思。”他伸出手来,突然又缩了回去,大概是看到自己的手实在太脏了。

  徐行看了他一眼,打开车门,从车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他,嘴里说道:“你的车呢?”

  “谢谢!在山下面,我是上来采水样的!”洛基接过那瓶水拧开瓶盖喝了几口。

  “采水样?你是公共卫生处的?”徐行问道。

  “不是,我是科罗拉多州立大学农学院的教授,”洛基看到徐行似乎有些不解,便跟着说道,“我住在附近,离这里大概六公里,这一段时间有些植物生了非常奇怪的病,树叶变黄了,还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水鸟的尸体,死因不明!”

  “所以你顺着水流看看有没有被污染?”徐行皱皱眉,洛基所说的那显然是因为地下水受污染引起的,而所有控制昆虫、啮齿类动物或杂草的各种化学药物最后都将加入缓慢运动着的渗流水而开始其流向大海的漫长流程。

  “我们查过资料,二战时这附近有一个化学兵团的落矾山军需工厂,后来它们被租给一家公司生产杀虫剂,那个时候就有相同的报告,这一次我们相信是有同样的事情发生了!”洛基气愤地说道,“政府说这上面已经没有任何厂了,但我还是想取一些水到城里做检查!也许他们在山头上喷洒过大片的杀虫剂!这些东西又合成了新的化学药物!”

  水体中的各种药物在天然的条件下可以自行合成新的药物,这种作用可能连化学家都无法理解,然后浮游生物摄取了水中的毒物,草食动物再吃浮游生物,小的肉食动物又吃掉草食动物,大的肉食动吻吃了小的肉食动物,药物在食物链中不断放大最后致人死命,……

  看来洛基是个对环境保护相当关注的民间人士,刚才徐行就看到帆布包里满是装着水的小瓶子,也难怪他那幺愤怒,这样美丽的山水之景如果被杀虫剂和化学工业给毁了,那任谁也会生气!

  洛基又接着说道:“也许我们的饮用水也已经被污染了,等到有一大堆人说自己得了癌症那就太迟了,我要告诉那些官僚们,这些事不是孤立的!”

  “也许是砷!”洛基突然又自言自语,“这事发生过两次!”

  徐行点点头,丹佛原先的采矿业发达,也许把山里的矿挖出来后留下了含砷多的矿渣,砷进入人体确实会引起中毒和癌变,不过看看这个满身是泥的洛基,徐行心底叹了口气,也许现在的洛基才是被污染得最严重的。

  徐行说道:“你可以到那里去洗一下!那边是安全的。”

  徐行指着自己脚下刚走过的路,又指了指自己刚才洗过手的地方。洛基犹豫地看了看徐行又看了看刚才自己落入的那片流沙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已经开始发硬掉落的泥块,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沿着徐行的脚步向水边走去。大概也是因为认为徐行可以救他一次,一定也可以救他第二次吧!

  不管岸边有没有流沙,在这样宽不过三米的山间小溪中洗浴都是安全的,所以三分钟以后徐行已经听到那个洛基在水中放声歌唱,唱的是一首美国的乡村歌曲,曲调优美歌词质朴,不过歌中带着太多的颤音,相信不是原作的本意,多半是这个死里逃生的男人想时时刻刻让自己感觉还活着的迹象,倒把山头的野鸟惊飞了不少,……

  徐行摇摇头,慢慢地在这山坳里四处走动起来,时不时轻轻蹲下来看着一株从来没有见过的植物,接着又是下一株,有个结着米粒状红色果实的植物引起了徐行的注意,这是澳洲臭球果,因为它的气味独特,浓郁而持久,所以当地的土人把它的浆果汁涂在脸上用来防蚊虫叮咬,只不过,它还有一项别的作用,……

  徐行轻轻摘下一串臭球果,用一片山杨叶包着放进口袋里,接着又四下里寻找自己认得的草木。

  时间过得真快,因为在山坳里,只不过四点刚过一刻,太阳就快下山了,半空中云镶金边,钨金血色落霞如歌,橙红色的落日余辉掠过对面的山头上洒在绿色的树林中,在地上划出长长的阴影,山风吹过树梢,几片红黄相间的残叶在枝头挣扎了几下后终于落下,接着被风远远地带到小溪的那一边,又晃晃悠悠地在空中打着旋子,这是山坳里的独特气旋。

  徐行站了起来,左手轻抚着一棵红线枫,静静看着火红的夕阳慢慢落到那边的山下,再有片刻,夕阳虽未全没淡月已现天边,微风鼓起衣袂轻拂不已,如许美景衬得徐行直似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这是落矶山特有的红线枫。”洛基站在徐行的身后说道,他只穿着一个大裤叉,刚才一直刻意站在有风有太阳的地方,好让阳光和着风力把自己身上的布片吹干,而他其它的衣服此刻正在车边的小树上枝上迎风招展,他已经看了徐行好半天了,一直屏息静气,不敢弄出半点声响,现在大概是看到徐行在抚着树发呆,以为他不认得这棵树,便殷勤解释。

  徐行没有说话,一直到夕阳完全落下也没有回过头来。

  “你可以到我家用晚餐,”洛基清咳两声,小心翼翼地说道,“离这里并不远!”

  “不用了,我晚上还要赶路,”徐行缓缓地说道,“你走吧!”他也没有回头,语气也十分冷淡。

  洛基有一些受到伤害的感觉,他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什幺话,只是走回到车边把已经干的衣服穿上,拿起自己那个满是水样的帆布包悄悄地走了。可不到半分钟他又走了回来,手上拿着两根有分叉的干树枝插在地上,脱下上衣穿在树枝上,又从包里拿出一只标水样的粗大签字荧光笔在上衣绷起的表面上写着:“DANGER,QUICKSANDBYLAKE!”(危险!湖边有流沙!)

  洛基满意地看着自己做的标记,相信每一个经过这里的人都会看到这件破衣服,也会看到那个在夜色中发着浅浅黄光的警示标志,他抬头看看十几米外的徐行那丝毫不动的背影,有些失望,接着就光着膀子拎着大包慢慢离去。

  ……

  美妙的夜晚终于可以一个人独享了,徐行露出一个微笑,慢慢地走回到大青石边坐下,耳中偶闻秋虫的清鸣,鼻中嗅到不知名花草散发出来的芬芳,只觉浑身神清气爽,走回瀑布边,坐在那块青石之上,山中凉风偶尔迎面拂来,草叶芳香吹得人薰薰欲醉,水汽拂面却又让他渐渐清醒,踩在清浅的山涧之中,看着白云树影在水中混成一体,此时情形,只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夜黄昏”之句方可形容其十一。

  徐行自小思绪就多变幻,眼中看到此景,想起这句唐诗,接着由李商隐到李大诗仙,自然又是一句名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就这三转两转,又勾起了他满腹乡愁来。

  就在这半梦半醒之间,徐行想到自已远在数万里之外的家乡和杳无音讯的至亲,不知何时能够相见,顿时滋生满怀惆怅,闷闷地无以排遣,不由叹息了一声,抬头朝天而望,三千米上的天空中,那鱼鳞般的白色云朵已经被风向北边吹去,露出一整片暗蓝色的天际,……

  但见那夜空蓝碧透澄,月亮分外皎洁,山脊已经被月光洒得一片银色,今天夜里果然又是一个无比璀灿的星辰大海,平眼望去,树丛叶下只只萤火虫打着黄绿色的小巧灯笼在夜风中起舞,小小的身体沐浴在朦胧的光晕里,高大的枫树便如罩上了一层轻垂的雪白纱罗,隐隐透出一丝朦胧血色,树影婆娑,悄然四立,山谷中静谧非常,更衬得眼前情景如梦似幻的不太真实。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徐行睡眼朦胧睡意渐浓,身子慢慢一倾,居然就在这大石上倒了下来,又沉沉睡了过去。

  ……

  十一点了,此刻,纽约市的陈尸所,看上去与其他城市的陈尸所一模一样,只是有人在门上挂了个圣诞花环,寻思这放花环的人要么是想整天过节,要么是生来就具有恐怖吓人大幽默感。

  安迪在走廊里不耐烦地等着,没有烟的三个小时真是难挨,他来回地走着,有时想着尸体,有时想着自己手头那几件案子,一直到尸体剖检完毕。

  房间里,验尸官本顿对他招招手,他走进雪白的剖检室。本顿正在水池边使劲地刷洗双手,他个子高大,头部长得象只可爱的卡通猪,说话哼声哼气也象一只猪,但开膛破肚的动作却敏捷有力,象一只强壮的野猪。

  “刚进行完尸体剖检,等了很久吧!”本顿带着歉意地说道,安迪挥了挥手,谁都不应该抱歉,谁让这个城市天天有那么多人莫名其妙地死去呢!

  “结果怎么样?”安迪急切地问道。

  本顿点着尸体对他说着自己的猜测,安迪细细地听着,做着记录。

  本顿说完后打着呵欠回家,而安迪在剖检室呆了几分钟,仔细捉摸和思考着刚了解到的情况,然后出门,走进凉意浸人的夜雾中,半天都没有出租车来,他的脚都麻了。

  “干个警察可真他妈苦!”安迪恨恨地骂了一句,下意识地去摸胸口,那里没有烟,他叹了口气,前面一部巡逻的警车开过来。他挥手拦住车,朝方向盘前的新手出示证件,命令他把车开到自己管区。明知这样做是违反纪律的,可管他娘的,夜还长,不能再等了,艾丝利在家一定已经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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