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的不二之臣
闹市区内,车子开得不快。
窗外林立的大楼缓缓后退,映在安自在的眼底,像慢镜头的电影。
乔思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与她虽然并排而坐,却近乎刻意般地,与她保持着相当距离,空出了座位中间的那一截。
这对于安自在来说,是一种体贴。
她盯着窗外看,刚刚在脑中喷涌的记忆、胸口激荡的情绪,都渐渐平复下去。
车子陡然一顿。
惯性作用下,安自在整个人都往前一冲,脑袋磕到了前排座位的椅背上。
“妈.的!会不会走路?”
司机爆了一句粗口。
安自在伸手揉了揉额头。
乔思泽在车子开动后,第一次开了口:“疼吗?”
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关切。
听起来,并不过分热络。
安自在侧过脸看他,摇摇头:“没事。”
他点了点头:“那就好。”
安自在停了停,说:“抱歉。刚刚我不是有意对你发脾气,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乔思泽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沙哑,比刚刚要显得平和温柔,但又似乎带上了一点别的情绪:“你的记忆力,是不是很差?”
安自在怔了怔,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这么说?”
乔思泽面上仍然含着淡淡的笑,眸底好像有某种微弱的光在闪动:“我好像已经说过了,你永远都不用跟我说‘抱歉’。”
他刻意咬重了那两个字的发音。
安自在看着他,神色变得略微有些古怪。
听见这番对话的司机透过车镜瞥了后座一眼,唇边也浮起些许促狭微笑。
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但彼时不如现时。
昨晚,她劫后余生向他道谢时,乔思泽说这句话时带着安抚的意味,有让人安定的力量,并不违和。
但现在,很显然地,情况不一样。
安自在静默良久,说:“你以前,一定是一个花花公子。”
下完判断,她补充了论据:“你说起撩人调情的话来,一点也不会含糊怯场。”
花花公子通常并不是正面的评价。
但安自在的声音很平静,听上去并没有鄙薄的意思。
仿佛只是在客观地陈述事实。
乔思泽笑了起来。
是那种充满愉悦的微笑。
他冒险往前踏了一步,取得了成功。
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的安自在,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真实的她,显得过分理性,并不像寻常的温婉甜妞那样讨喜。
却更像是乔思泽记忆当中的那个人。
更像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乔思泽说:“也许你说的没错,我以前,可能是个花花公子。”
一点也不打算否认吗?
安自在扬了扬眉头。
乔思泽说:“其实,刚刚我一直在想你早上跟我说的话。”
安自在问:“哪一句?”
乔思泽说:“你说,你怕我。”
安自在静静地看着他:“如果那些话让你感觉不舒服,我现在就收回。”
乔思泽摇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相反,我很高兴。”
安自在沉默。
乔思泽的笑容变得又轻又淡:“你肯对我说真实的想法,我很高兴。如果你刚刚不向我道歉,我也会很高兴。我希望,时间长一点以后,你能更信任我一点。”
※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乔思泽近乎告白般的一番话,在安自在心里激起波纹。
但她心中千丝万缕,既不能果断拒绝,也无法做出积极回应。
安自在明白乔思泽的意思。
他想要走进她。
野心勃勃。
且不再掩饰。
奇异地,竟未曾引起安自在的反感。
她是凡人,不可否认,也享受被人爱慕追求的感觉。
尤其是,当这个人是乔思泽时。
她也喜欢他的野心。
※
“我就住在这里。”
安自在抬头观察眼前的建筑。
老式的三层小楼,外墙斑驳,似已饱经风霜。
楼前有个很小的院子。铁质的院门上有些锈迹。
门没有上锁。
乔思泽走过去,把门推开后,让出路,示意安自在先进去。
他等她进去后,才跟上,小心地把铁门关上。
即便如此,铁门合上时,还是发出了一声“咯吱”的怪响。
乔思泽说:“这栋楼是房东一家以前的私人住宅。他们搬进新房子后,把旧房子进行了改建,出租给十来个租客合住。”
安自在问:“是一人一间房,这样子?”
乔思泽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我住的那间,不算房间,是顶层的小阁楼改建的,很小,但租金便宜,空间相对独立。”
阁楼果然很小。
且有半边屋顶是斜的。最矮的地方,开着落地的小窗。
房间里有一张又窄又矮的木板床,床上铺着深蓝色的棉布床单,薄毯叠起来放在枕头上。
一个像是小学生用的那种单人窄木桌,桌子下面有塞着一张木凳。
还有一个矮柜子。
这就是全部的家具了。
他的生存环境相当艰难恶劣。
而乔思泽走在外头的样子,永远矜贵优雅得像王子。
这真是奇特。
而乔思泽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自卑或者羞窘的情绪。
他只是很寻常很平和地问:“就坐床沿可以吗?床单是今天早上出门前换的。”
如果椅子拉出来,房间里唯一的窄道就被堵住了。
他没有解释这么多,因为这件事显而易见。
安自在没说什么,直接走到床边坐下了。
乔思泽笑了笑:“我去公共厨房煮点面来,我们一起吃。你可以先看看我书桌抽屉里的东西。”
安自在愣了愣。
乔思泽说:“那是我的一个秘密。现在我要告诉你。”
乔思泽又笑了笑,补充了一句:“那也是我的诚意。”
※
乔思泽离开房间后,安自在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
阳光从阁楼的落地窄窗里透进来。
渐渐地,她觉得有些热。
心里也像是燃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一股邪火。
无疑,她很想立刻拉开那个抽屉,看一看乔思泽口中所谓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可是一旦窥探了他的秘密,她要么就要拿自己的秘密去交换,要么就会再度欠他的情。
与乔思泽的纠缠,会越缠越理不清。
她是有男友的人了。
而在安自在的认知中,精神出轨和身体出轨一样都是背德行为,且她认为前者更加恶劣。
她绝不会跟乔思泽发生身体上的任何牵扯。这点自信,安自在还是有的。
可是精神上,就很难讲了。
安自在焦躁不安。
情感和理智在身体里彼此交锋,各不让步。
一个声音催促着她,快拉开抽屉,一探究竟。
另一个声音催促着她,快放下客套和礼节,立刻离开这里。
※
乔思泽在厨房里煮面。
他会做饭。
不仅会做,而且通晓世界各地的美食文化,掌握了几乎全部的烹饪方法,以及相当数量的秘密配方。
乔思泽活了很久。
久到不记得自己的岁数。
孤独的时光太过漫长,乔思泽做过很多事,来让这些时光更容易度过。
而现在。
乔思泽站在充满油腻的公用厨房里,认认真真地煮方便面。
控制水的温度,选好放面入锅的时机,控制煮面的时长。
不使用煮面的面汤,而是使用干净的沸水冲开料包,使汤面分离,以保证卖相和味道的清爽。
安自在会不会打开那个抽屉?
打开以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乔思泽能预测很多人的反应,但当局者迷,他完全不知道安自在会作出怎样的反应。
乔思泽已等待了太久,所以非常急切地想要靠近她,让她接受自己。所以他久违地体味到紧张的感觉,害怕她会没有兴趣拉开那个抽屉,也害怕看到抽屉里的东西后,会怫然而去。
乔思泽已等待了太久,意志坚决,耐心充足。所以他又完全不必紧张。无论这次是成是败,他总会找到别的办法,达成自己的目标。
※
乔思泽端着一大碗面,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小木门虚掩着,乔思泽用脚尖稍稍一推,门就开了。
房间里没有人。
床沿一侧的床单上褶皱更多一些。
那是安自在坐过后留下的痕迹。
抽屉的合着的。
刻意留在抽屉一侧的细线,并没有掉落。
——她没有拉开过抽屉。
原本是非常窄小.逼仄的房间,但此刻,落在乔思泽眼里,却空空荡荡。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
乔思泽走进去,将那一大碗面放在桌上,从矮柜的一格里找出一次性的纸碗和筷子。
他将面条夹出一点,用纸碗接着,防止汤汁溅落,而后将面条送进口中。
他用餐的动作,一如既往地优雅从容。
即便是在陋室之中吃着廉价的方便面。
即便是孤身一人,没有她在身边。
——即便这已与他身为兽类的本性,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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