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娘娘！”
皇后有些发懵，向后连退了三步方才站稳。
扶着她的素意明显感觉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很快皇后被打的半边脸上起了潮红。她捂着那边脸，不敢置信也不能够相信，江胤之居然、居然真的为了那么一个肮脏且不守妇道的女人打她？
皇后的眼中泛起了水雾，委屈极了：“皇上，你从来，从来没有打过臣妾。”
见她如此可怜情状，江胤之不为所动，甚至感到厌恶。
回顾一下皇后的所作所为，当着小皇子的面张口闭口直指丽妃是一个与太监苟且的贱女人，用词颇为不妥之外，能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风言风语，有失国母之大体，还屡教不改，恶人先告状。
江胤之只想用八个字评价她：“娇柔造次，忸怩作态！”
“当初先帝选你做朕的嫡妻，看中的是什么？想不到你如今落得如此荒唐，当着皇儿的面，你口出狂言，更是拂了朕的面子！”
皇后愣了一瞬，哭得更加难堪了：“皇上，臣妾有说错什么了吗？臣妾与其他妃嫔妹妹们自入宫以来只会服侍皇上您一人，绝不敢有异心，您就是臣妾的天臣妾的地，而她……您不下旨将她重新打入冷宫，还……还……”
还把这个睡烂的破鞋带回来！
当然这句话皇后不敢真的放肆地说出来，她能有这胆子和皇上冲撞，沈妙行估摸着她是吃了一百个雄心豹子胆——惠妃娘娘附体了。
宫女素意也很诧异她家娘娘的行为，试图伸手去摸皇后的前额，以证明她家娘娘是不是发烧了。被皇后一个怒视瞪了回去。
正宫和小妾的较量，本来丽妃身上就有一个黑点，此刻被人揭了伤疤，应该更没道理回击。但是皇后叫板的人是谁？是当今的皇上，那个高高在上，统领着十万兵马，从华北到岭南再到西山、东启，大片土地，绵绵多少里江山都是他一人脚下的，皇后不知自己的行为，还正儿八经地和他叫板？
说白了，皇上想睡谁就睡谁，想废了谁就废了谁，想提拔谁就提拔谁。那都是因为他是当今的皇上。
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那小贱人还敢再得意！素意悄悄地拉了一下皇后的衣袖，用一个小动作想要提醒她。
“娘娘，娘娘，您不是常教导奴婢们，小不忍则乱大谋呀……”
皇后正在气头上，旁人的话听不进去。
叫她忍？没错，小不忍则乱大谋，那句话是没错，她都忍了多少年了？最关键的是，她看到了沈妙行在她出声质疑的期间，连续打了数十个哈欠。
显得特别特别的无聊，压根不把她说的话当成一种危机。
沈妙行此刻在做什么？皇后娘娘溜了一抹视线见她，沈妙行百无聊赖地与其对上视线，微微一笑，接着又打了一个哈欠，并不避嫌，比以往的哈欠都要大，都要疲乏、感到无趣的样子。
皇后不免心道：“她竟然敢瞧我的笑话？她竟然、竟然一点都不把本宫的话当成一回事儿？”
素意悄声道：“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还是先回宫吧。”
皇后瞪了她一眼，虽然口未出声，素意将这一眼心领神会。皇后娘娘说的是：“回宫回宫，你们这些死奴才就知道让本宫回宫，除了回宫还有什么法子，本宫都让那个小骚货欺负到头上了，你们有见过像本宫这么窝囊的皇后吗？前有狼后有虎，一个惠妃平时压我一头也就罢了，现在连丽妃也敢狐假虎威，看到她刚刚对着本宫做了什么没？那样不知礼数，眼里哪有本宫这个皇后？！”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呵”字，皇后温声软语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皇后：“若要人不论，除非己莫为。”
皇后：“若要人不笑，除非己莫为。”
皇后：“臣妾并非针对丽妃，只是丽妃不做那些苟且偷生之事，怎会沦落成他人的话柄？”
皇后慢慢道：“如今百官文武都知晓了后宫之中的丑闻，皇上不应及时行动么？”
江胤之挑了挑眉尖。
皇后成功地触动了他的心思，欺近江胤之，声音极小地道：“皇上，这么下去，会被记载成册，遗留千史，贻笑大方的。叫后世的人看见了，也会笑话皇上竟然还宠幸一个被玷污的女子。皇上啊，您会成为笑柄。”
江胤之身体一僵，似有所顾虑。皇后现在说的话，与太后曾经说过的如出一辙。
眼底漾着太多的不明，江胤之淡看了一眼沈妙行，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只字未提。
“皇上？”皇后不依道。
江胤之很快恢复了淡漠，视她说的话为无物。
明明只差一点点了。皇后道：“皇上，识时务者为俊杰，臣妾与您夫妻情谊多年，断然不会害您，但是有些人那就不一定了。”
她特举了在康国一统天下之前，有另外一个小国陈国的故事：“当年陈国的国君有一宠姬，名叫孟奚，那孟奚陈国丞相在外收的养女，终日在相府内歌舞。有一日，丞相上朝的时候故意带了一个香囊，正是孟女所有。孟女自制的香囊，香味浓郁醇厚，气味独特，十分少见。议朝时百官文武都闻见了。陈国国君闻之，更是心下悦然，顿时心情痛快，问道何人所持。丞相出列。陈国国君心中大奇，问丞相何时转性，怎会有如此香物，究竟谁人所赠？陈国丞相便将孟女之事画蛇添足一番交代了出去。陈国国君十分的好兴致，再由丞相点拨煽动，那孟女便由相府之中顺顺当当接入了宫中。”
“那正是祸国殃民，陈国国灭的开始。”
江胤之道：“朕知道这个故事。”
江胤之道：“先帝也时常用此事教导朕，以及朕的几个皇兄皇弟。”
沈妙行百无聊赖地继续打了一个大哈欠，她也听过这个故事，无非就是一个妖女蛊惑众生，与国君每日歌舞在酒池肉林之中，让本来就喜欢女色的皇帝变得更加荒淫无道。于是接下来，陈国丞相主掌了大权，皇上终日不上早朝，批阅奏折的权力全权交给了丞相。最终致使了陈国内乱的开始。
不过皇后讲故事的功底不怎么样，听起来不如妲己还有萧皇后、武则天的故事好玩呢！
沈妙行恍若未闻，搔了搔耳朵，也没心思听皇后在说什么，自动屏蔽了皇后与皇上的对话，看着倒是一个没心肝的，盘算着，今天晚上开私伙叫御膳房该弄些什么吃的，昨天的甜汤桂花红豆糯米圆子做的不错不错，还有那个火炉儿做的烤鸭，肥美鲜嫩，咬下去一口，嗯，唇齿留香。
赶巧今天的计划一旦成功，她的宫里会多了一名嘉宾小贵客走走。
那嘉宾不是旁人，正是——
“小家伙，你今天口福可不浅啊。”沈妙行用口型与小皇子交流着。
“你喜不喜欢吃甜的呀？”
小皇子长睫扑闪着，抬头仰视她，肉脸粉粉嘟嘟，特别可爱。他眨巴眨巴眼睛，非常期待去沈妙行宫中玩玩儿，那里有可多可多好玩的东西，可多可多好吃的东西，小皇子点点头，发出“呼呼”的声音。
“但是好孩子吃太多甜甜要记得漱口哦。”
小皇子继续点点头。
沈妙行道：“那么你有好好漱口吗？”
还是点头。
沈妙行佯装不信的样子，道：“快来给丽妃娘娘检查检查你的牙齿里有没有小蛀虫。”
听她说要检查，皇子很乖觉地钻到她的怀里，仰头继续用黑葡萄的眼睛正视她。他的身量还没有长开，小小的一团缩在膝弯处，拼命踮脚尖，仿佛伤心长得不够高不够大。
“真乖。”沈妙行干脆蹲下，与他身量齐平，小皇子误以为这个动作是要抱抱，张收欲抱。沈妙行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以示怜爱，接着两根手指拉开他的嘴巴，开始检查起他嘴里的牙齿。
五岁的孩子两排牙齿齐齐整整，沐浴在阳光下，一颗颗小而圆润的乳齿像极了珍珠，镶嵌在软舌两边。
“一颗坏掉的牙齿都没有呢，真乖真乖。”
小皇子听到表扬，高兴得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笑着笑着，又想往她的怀里钻。同时往她的脸上也吧唧亲了一大口。
本来皇后正与皇上较着劲儿，一扭头看到皇儿与沈妙行亲昵的画面，脸色一沉，脑子里空荡一片，冲上去从沈妙行怀里夺走孩子，抱在自己的怀里。
“他是本宫的孩子，你休要碰！”
突如其来的抢夺令皇子受到惊吓，皇后将他深埋在臂弯间，死死不松开手。
皇子“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幽静的小花园里，几人僵滞不下，神色分外紧张，然而视线都只落向小皇子江启文一人身上。
皇后双眼泛红，突然想明白了一点：“丽妃，你好狠毒，原来你设计这一切，就是为了夺走这孩子。他是本宫唯一的盼头，是本宫所出的孩子。”
沈妙行强调道：“皇后娘娘，他并非你所出。若真是你所出，你又怎会在这孩子身上行恶？”
“不！她就是本宫所出的孩子！”气血上涌，皇后怨毒的声音不断重复着，“他就是本宫的孩子，就是本宫的。”仿佛一句话说多了就成了事实。
皇后喃喃道：“谁也别想夺走，他是本宫的，是本宫的孩子，你们都不能夺走，都不能夺走，不能夺走……”
“把启文放下！”
“娘娘！”
江胤之与素意都是一怔，再同时开口说话。
但是已经晚了，皇后一双可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不仅硬生生夺下了孩子，更是将沈妙行重重往后一推。
沈妙行的身后，是一片深有三米的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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